大战，终于还是开始了。
这是佛国至强者和众生之力的大战。
佛主依靠众生之力，成为了这西漠佛国的唯一主宰，甚至几乎成为了这片天地都难以磨灭的存在，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了众生之力的反噬，和他曾经的力量源泉展开了生死之战。
“真当本佛，是你们可撼动的吗？”
眼看老剑圣不上当，佛主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身周金光骤然暴涨，挣脱了身上那张无形大网。
在这耀眼金光之中，佛像身躯也在此刻大涨起来，转瞬之间便化作千丈金身，通体流溢着虚幻的佛光，三千只手在背后伸展如孔雀开屏，每只手掌中都睁着一只慈悲又冷漠的佛眼。
可若细看，那金身上遍布细微裂痕，像是强行粘合的瓷器，每道裂缝中都渗出令人不安的暗红光芒。
与之对峙的巨人神像并非实体，而是亿万道光芒交织而成的人形轮廓。它的形态在战士、农夫、工匠、妇人之间不断变幻，每一次变化都带来不同的威压。
那是西漠众生三千年来的愤怒与祈愿的具象化。
巨人的眼睛不是两只，而是无数，每一只都映照着一个不同的生命，无数目光汇聚成可以洞穿虚妄的真理之光。
“愚昧众生。”佛主的声音如万钟齐鸣，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若无本佛，尔等早成荒漠枯骨，何来今日反噬？”
巨人没有回答，只用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作为回应。
那是万民之声的汇聚，他们曾经信奉佛法，向往极乐，可佛主却要让他们的血肉之躯壮大自身，让他们信仰崩塌，怨气滋生，如今面对佛主之言，他们的怒吼汇聚成实质的音浪，向前轰去。
佛主冷哼一声，千手同时结印，一个巨大的“卍”字凭空浮现，挡在身前。
两种力量碰撞的刹那，天地失色。
先是寂静，绝对的，连心跳都能听到的寂静。
然后是光。
纯粹的白光吞没了一切，从西漠中心向四方扩散，所过之处，沙丘被熔化为琉璃，佛光院墙化作齑粉。
白光散尽，整个圣谛院已经化作灰烬，只剩下一座看上去极为古朴的破庙残存。
若非剑圣在关键时刻出手阻拦，怕是天渊剑宗众人都要被波及。低头一看，却见下面的凡人们竟依旧活着，不过他们此刻已经不再怒吼，而是一个个犹如石雕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少人嘴角都有鲜血流出。
佛主情况也不好受，他的金身出现了一道道些微的裂纹，遍布全身，好似随时可能崩碎的瓷器，甚至就连身上的漫天佛光，都黯淡了大半。
“冥顽不灵！”
“皈依我，方可往生极乐！”
佛主怒哼一声，身周佛光瞬间暴涨，紧接着以他为中心，漫天佛光好似伸展开来，眨眼之间笼罩了所有人。而被笼罩之人，所有人眼前都看到了一个真实人间，有耕作之苦，离别之痛，也有婴孩初啼，恋人相拥的温暖。
人在此地，竟有一种想要放弃一切，遁入空门，往生极乐的冲动。好在关键时刻剑圣出手，一道惊世剑气斩出，所有人眼前画面骤然破碎。
“方才那是……至尊界？”
“这至尊界为何如此诡异，竟然让我产生想要放弃一切，甚至什么都不再多管的冲动。”
“好诡异的力量！”
众人纷纷惊醒，震惊于这佛主的强大，同时又振奋于剑圣的厉害，倒是剑圣没有理会这些称赞，只是古怪的看了顾修一眼：
“你似乎没受到影响？”
“可能晚辈的神魂比较强大吧。”顾修回了一句。
神魂强大？
这可不是寻常神魂攻击，而是真真正正的至尊界之力，绝对不是神魂强大四个字就能应对的。
不过顾修不是敌人，剑圣也没兴趣去探究他的秘密，点点头后便看向那集合了众生之力的巨人：
“没了众生之力支持，佛主便如同被釜底抽薪了一般，但这巨人毕竟只是柴火，想要和这被供养许久的佛主对抗，终究还是不太够。”
果然就见，在这至尊界下，那众人之力所化的巨人却开始变的淡薄起来，下方的凡人们身体也在一点点的变的虚弱，他们依旧一动不动，但面色却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师尊要出手了吗？”剑二问道。
“不急。”
老剑圣摇头，看了一眼下方的一众凡人，紧接着又看向上方那巨人神像：
“佛法无边，西漠凡人虽被当作柴火，但同样也被佛法侵染多年，皆是身具慧根，深谙佛理之人，今日或许会诞生一尊真正的西漠佛也不一定。”
“就看……”
“是这柴火烧干，还是火中金身先扛不住。”
众人诧异，看了一眼天穹之上的众生之力所化巨人，果然发现，那巨人但淡化之中，竟隐隐也有金光绽放，虽然微弱，但还真有具化之力，似乎正有什么无上之力孕育诞生。
而那佛主金身上的裂纹，在这微弱佛光照耀之中，竟然也在不断增加。
这是两股佛力之间的角逐。
“西漠若是再诞生一尊佛主，恐会对我剑宗不利。”剑二皱眉，有些担忧。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大多数人虽然看不明白那众人之力所化巨人是如何成型，可也知道，若是西漠未曾灭亡，反而诞生一尊新佛，恐怕也将会成为剑宗之敌。
“你错了。”倒是剑圣摇头：
“若是凡人化的伪佛，自有私心存在，自有七情裹挟，可若是众生愿力化真佛，那便将会是一尊真真正正的佛，于我剑宗，或者说于我浩宇一界而言，不仅无害，而且还有大益！”
“只是可惜……”
“众生之愿觉醒的终究太晚了一些，真佛想要成功，恐怕不容易。”
似乎为了印证剑圣之言，两股佛力的角力之下，那巨人明显要弱小一些，伴随着时间推移，身上佛光虽然越来越盛，可身躯却越来越淡薄起来，好似随时可能就要随风消散化作虚无。
“看来那真佛要输了。”剑三在旁叹了口气。
剑一也摇摇头：“终究还是诞生的太晚了，这佛主存在的时间不短，佛门积蓄早已经被他独占吸收，真佛就算诞生，也不是对手。”
“师尊你不出手干预吗？”剑五问道。
“这是佛主之争，旁人无法干预。”剑二摇头：“就算师尊能够将那伪佛斩杀，这真佛也会溃散，甚至从今往后，西漠再无信仰，佛法一道，恐怕也将会从浩宇慢慢消失。”
“这便是……一条道的消亡？和曾经一些消亡的道一样，彻底从世间消失？”叶问天问道。
剑圣点头：“佛不渡人，人自渡，自渡无果，这道自然也一并消失。”
嘶——！
这是关乎着一条道的消亡！
“什么狗屁众生之力，你甚至都不存在，又何来成佛之说！”在众人讨论的时候，那边的佛主已经笑了起来，看着对面越来越虚幻的身影说道：
“你空有众生之相，可众生本就驳杂，想纳万灵根本就不可能，只有像我这般，真正存在，方可普渡众生！”
“你们……”
“只能成为我的木柴！”
说话间，他再次向前踏出一步，金身之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了，甚至金光之中都冒出了一股黑烟，那是根基耗尽转投他道的征兆，显示着这一战他的状况很糟糕。
只是相对比佛主，那众生之力汇聚成的巨人，就更加狼狈了，原本的身躯在不断缩小，虚幻的身体已经成了半透明，原本还能勉强抗衡的佛光更是微弱不堪。
而真正糟糕的是，巨人脸上正有一张张面孔在不断变换。
那是众生之相。
可佛本无相！
他受众生之愿诞生，却也受众生思绪所乱，无法真正统一，更难以抗衡佛主。
消亡，已成定局。
目睹这一切的所有人，面色都有些唏嘘，众生之力能够凝聚真佛已经实属不易，如今却在诞生之初便要被斩杀消亡，而他消亡代表的，甚至是一条道统的消亡。
可就在众人内心唏嘘的时候，始终作壁上观看着这一切的顾修，却突然朝着剑圣问道：
“前辈，这真佛当真不会成为敌人？”
老剑圣奇怪顾修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回道：“这是众生之源汇聚，不存七情六欲，不存个人私心，只会心系人间，因为它本就不算存在，自然，也就不会成为敌人。”
不会成为敌人吗？
听到这话，顾修不再犹豫。
手腕一翻，一张面具便被他取了出来。
那是三身面具，顾修依靠青竹竿垂钓之物，佩戴者可得获三身之相，明显是佛宗无尽岁月之前遗失之物。
不过此物情况已经有所变化，整张面具正在不断震动，甚至已经变成了半透明，似乎和那真佛一样随时可能消失。
这是真佛出现的那一刻，便产生的异常，明显一直被召唤。
但因为认主关系，此物一直未曾脱离顾修掌控。
顾修发现的时候，大概就能够猜到，若是这众生之力汇聚的真佛败了，佛宗道统崩溃，此物可能也将会跟随佛门道统，彻底失去一切作用。
就此消散。
但即使如此，顾修也没打算拿出来，既然失去一件宝物已经成了注定之事，那至少不要诞生一个大敌。可若这诞生的不是大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去吧，三身面具！”
“既然你本就是佛门之物，那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顾修手腕一抛，那原本就在震动的三身面具，瞬间脱手而出，朝着那天穹之上的巨人虚影冲去。
“该死，这东西怎么会……”佛主金身顿时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想抬手阻拦。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三身面具竟直接无视了他那金身大手，化作一道流光便直接落在了巨人神像身上，紧接着直接落在对方脸上。
而原本巨人那张不断变换的众生面容。
在此刻。
骤然定格！
仔细一看，那竟然不属于任何一个信徒的脸，而是一张全新的，好似汇聚了百万信徒一切特征的脸。
佛本无相！
而今……
真佛，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