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里头隐约传来一声什么响声,我现顾不上问,“你们怎么就容着她老人家这样,要求祖宗求菩萨也得吃饭啊。也不知道早些来报。本宫这就去请她老人家起来。”

    我穿戴好,坐了轿子,急急往奉先殿而去,哥和太后的态都这么严重,看来我还是把这件事看简单了。只想着早早晚晚的事嘛,也不要太着急。这事背后还有很多东西呢,容不得我慢。我准备今日就把四哥召进宫来,让他给我开利孕的药喝。诞育皇嗣,这个不但是我自己的意愿,也是我的责任。

    到奉先殿去,我可不敢坐着轿子进去,赶紧的下了轿子,然后快步进去。其实还是浑身酸痛着的,可是不敢再耽搁。如果不是这个皇后的身份和这一身厚重礼服,对,厚重礼服,来奉先殿得穿厚重的那套礼服。就是上次让我跪得痛不欲生,都联想到几十年后自己墙上慈祥微笑的那一套。不然的话,我说不定就提着裙摆跑进去了。

    太后手上缠着念珠,正无比虔诚的跪华禹历代先后的像前。

    我理理衣服,提步进去,她身旁的蒲团上跪下,“母后,吃点东西,您总不能这样不吃不喝的。”

    太后转头看我一眼,也不说话,仍是静静的跪着。

    老太太,您别这样啊。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劝,“母后,儿臣会很用心的,您也知道陈将军的夫人十年都没能怀上孩子,吃了我四哥的药,现孩子也都抱上了。”也不全然是四哥药的功效,哥这两年一直让陈将军驻防京城,让他们夫妻团聚着。比起从前聚少离多的日子来,这就是幸福了。现又是一家三口,很美满。

    太后凝神,“嗯,是听说了这事。”

    “是啊,是啊,儿臣才十,皇上也还年轻,我们一定会让您抱上孙子的,不但是孙子,还有重孙子。”

    太后眼里有些东西闪了闪,竟然流下泪来。

    我听说,她北苑二十多年,可是不曾当人面哭过的呀。再是处境艰难,都一直隐忍坚强。

    慌忙替她拭泪,“母后,您放宽心,儿臣跟皇上一定会有孩子的,华禹一定会有自己的嫡皇子的。等他生下来,我要教他孝敬祖母,孝敬父母。”

    太后拍拍我的手,“你别这儿了,让哀家一个人呆着。”

    厄,怎么这么固执啊。你这样我压力好大啊。

    我穿着那身厚重礼服奉先殿外的地毯上走来走去,又过了一刻钟了,老太太还是跪那里不动,连如厕都不去一下。好像她也跟着墙上那些人一起升仙了一样。

    不行,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回头病了可不好。老人家一点小病就容易成大病的。而且再不把她弄起来,恐怕哥也会被惊动。这些事我都处理不好,让他来来回回奔波,我算什么贤内助。

    我重又走进去跪下,抽出手绢太后身旁拭泪,“历代先后上”我忏悔自己的罪过,说的声情并茂的,实则注意太后动静,心头默念:一、二、三,倒!她果然直直倒我身上了。

    这条手绢上有一种香气,闻了让人很容易昏睡,何况太后本就跪了大半日了,又水米不沾,本来就虚弱。

    我小心的把她扶到旁边的房间,扶她上床躺下,自己坐椅子上一边守着她一边打瞌睡。她这一睡没一个时辰不会醒。我已经吩咐赶紧去熬参汤,候着太后醒来。

    崔嬷嬷开始站殿外,看太后倒了吓了一跳。后来见我镇定自若的才赶紧跟着帮我把太后安置好。

    “娘娘,太后娘娘无碍?”

    “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禁不起这么跪,所以本宫想法子让她休息一下。以后可千万别让她这么跪了。”

    我心头惭愧,便一直这里守着,等太后醒来。

    太后醒过来,并不疑心。我忙让人端过参汤来,吹凉亲手喂她喝。

    太后靠大迎枕上,就着我的手喝了半碗参汤,“好了,不喝了。”

    我让开位置,让传来的太医给太后诊脉,他细细的诊过,然后说:“太后娘娘洪福齐天。”这就是没事的意思了。太医退出去,正好撞上哥进来。他之前不知道,他通常看折子的时候都是很入神的。是我估着太后要醒了才让人去叫的他。

    “母后,您没事?”哥坐到床前来。

    “没事、没事,你们小两口快回去,快回去。”

    太后愿意的情况下,她一贯是善解人意的,可是,我不想这个时候和哥一起回去啊。万一他还要再接着努力怎么办,我宁可这里侍疾。

    “那就不打扰母后休养了,十一,我们走。明儿咱们再到清宁殿看母后。”

    “好,哀家这也要回去了。”

    奉先殿毕竟是供奉先人的地方,这里不适合住人。

    哥拉着我一起上了龙撵,和我并肩坐一处,他耳边轻声说:“你小心点秦嬷嬷。”

    秦嬷嬷?我的嘴张大,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老太太不是去替咱祈福,她是去忏悔的?”

    “我猜的,崔嬷嬷过来的时候,秦嬷嬷不小心摔了你喝补品的盅。我起疑就马上让人去查了那些补品。”

    “有问题?”我也凑他耳边说。

    “没有。”

    “那你叫我防什么?这半年多,有秦嬷嬷一直旁边提点,我才能不出半点差错的。会不会你疑过头了?”我毕竟是初来乍到,很多时候都是秦嬷嬷提点我该准备些什么,什么场合又要说什么话的,一直都是很心的。

    “希望如此,其实不是摔个盅我就起疑,还有太后的言行。查问下来秦嬷嬷身上是有不少疑点。我已经派人去彻查去了。”

    我绞着手指,“你是说,她之前可能对我动过什么手脚?”想一想,太后好像是比较笃定我怀不上的样子。

    “嗯,可是宫秘法太多,要找到证据不容易,这个人不能再留,快赶她走。”

    我有点难过,我心底其实是把秦嬷嬷当成长辈看待的了。

    哥先下了撵车,然后伸手扶我下去。

    “白日耽搁了,呵呵!我还有很多折子没看完,你自己先睡。”

    “嗯。”我答了一声,然后转身往偏殿而去。身后翠侬小顺子赶紧跟上。我一路走进去,已经是旻儿睡觉的时候了,夏嬷嬷正给他脱衣服,他看到我很高兴的样子。听说他白日去找了我两次都被拦门外了。第一次,哥还。第二次我呼呼大睡。

    我走过去,坐上床抱着他。

    只有你好!永远不会算计我,永远不会坑我。

    夏嬷嬷看到我的样子,不知所措的望望翠侬。翠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两个人就杵旁边,看我抱着旻儿摇晃。

    旻儿手勾着我脖子,好像挺高兴我这么晃他。

    到后来,我性抱着他下床,地上走来走去哄他睡觉。这是往常夏嬷嬷常做的。

    他渐渐靠我身上睡去,我便把他放床上。

    看着他无邪的睡颜,放身侧半握着的小拳头。这宫里的多半是狼,只有你,是羊。你的母妃已千里万里之遥,我既答应了要照看你,就一定让你安乐一生。

    我以后的儿子也得是狼才能狼群活出来,如果我不了,就让他接着照顾你。

    我回到房里,盘腿坐着想秦嬷嬷的事,白日睡了一大觉,那里等太后醒的时候又打了会儿瞌睡,直到被叫起来吃晚饭。这个时候实没有睡意。

    我一向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可是,秦嬷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自问待你不薄。太后要你做什么手脚,你就做的话,那我你身上感受到的亲人的感觉都是作假的么?

    “翠侬,可有察觉秦嬷嬷有什么不对劲?”哥既然提醒我,那只说明她的确有可疑之处。我还是太嫩了,以为凭着一点小聪明就可以不伤人、不伤己的玩转皇宫。简直是痴心妄想。可是如果连慈爱看着我的秦嬷嬷都要害我,那我还是会灰心好一阵的。

    翠侬想了一会儿,“嗯,好像有一阵看她心神不宁的。问她说是家里的侄子病了。就是她弟弟的儿子,她这世上就这一个血亲了。总说是他们老秦家的根。”

    侄子,根。

    “你知道秦嬷嬷的侄子住哪里么?”

    “好像就长顺街上。”

    就京城,那好办些。

    “云兮”

    云兮应声而至,“什么事,娘娘?”

    “你现去把秦嬷嬷的侄子找来,快去。我这里层层护卫出不了事。动作快点,别惊动人。”

    “是。”

    我有次问云兮,你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你怎么休息。结果她很老实的跟我说,当哥回来的时候,她就可以不用管了,自行下去休息就是。

    我当时脸红了下,不过好歹知道她不是铁人了。

    “去,把秦嬷嬷给我叫来。”

    结果翠侬出去一会儿,立即就跑回来告诉我,秦嬷嬷有点不对劲。床上躺着,喊不醒。

    不醒?不是已经自己了断了。

    “偷偷传个太医进来。”

    太医说好险,如果晚一点现就死定了。明早人也僵硬了,而且还看不出死因,只能断为无疾而终。

    我没出声,只让他快开药方。他先喂秦嬷嬷吃了颗丸子,然后提笔刷刷而就。我这坤泰殿自己就有药房,立时配药、熬药。这药房是我闲来无事弄着玩的。譬如今天迷晕太后的手绢就是我自己配的药水浸泡过的。

    秦嬷嬷被救醒过来,看到我,猛地下床跪到地上,“奴婢对不住娘娘。”

    “这么说,你真的对我动了手脚。”

    她磕着头,“奴婢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娘娘的信任、爱重。”

    “所以,以死谢罪,免得我再追究你们老秦家的根。”我冷冷的说。

    秦嬷嬷什么也不说,只是磕头而已。

    “好,看我要挨打的时候,你曾经扑上去抱过姬瑶的腿,我给你个机会解释。我已经让云兮去找你侄子了。”我椅子上坐下。

    秦嬷嬷惊恐的抬起头,“娘娘?”

    “怎么?我不该斩草除根。我还该继续善良下去?”说实的,我也不知道。但此刻,被背叛的愤怒我心头燃烧。如果是我不意的人,不管做什么,没关系,我还给你就是。但是,我意的人,我真的很难做到不受伤害。但是,我给你个机会解释。

    “皇上已疑心奴婢,所以奴婢非死不可。”

    是,皇上疑心你,就算查出是太后指使或者威逼的,他也只能到你这里截止。你死了,这事儿找不到太后身上去。

    “娘娘宅心仁厚,如果奴婢死了,您会阻止皇上追杀一个一无所知的无辜的人泄愤。”

    一无所知的无辜,你侄子么?你怎么知道我就会阻止。我气结。

    “娘娘是真正仁厚的人,姬贵妃那样对您,您都能以德报怨,真诚的善待安乐王。”

    “行了,别拿好话喂我。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

    秦嬷嬷低头,“太后以我侄儿的性命相胁,条件是让娘娘不能怀孕。所以,奴婢动了点手脚,让您暂时不能怀孕。”

    我不解了,“你让我不怀我就不怀了?每半个月都有太医来为我请平安脉呢。”

    “深宫里,要让人怀不上孩子的法子很多,要让人怀上了再掉的阴毒法子也不少,甚至不会让太医现。别说太医,就算是萧大夫恐怕也现不了。”

    嗯,四哥不是专攻妇科的。

    “暂时怀不上?”为什么是暂时。

    秦嬷嬷苦笑,“这宫里来来去去的女人这么多,暂时怀不上已经是没什么机会再翻身的了。太后只是要让范婕妤有机会怀上。她认为暂时怀不上,你这个商家庶女也是坐不稳后位了,虽然不是没有正宫不育的先例,但那都是以贤德闻名于世的。像您这样不能容人的是万万不行的。所以,她虽然知道奴婢只是让您暂时怀不上,也没有反对。因为她毕竟是信佛的。”

    我呸,佛是这么信的。意思按她想的,我暂时怀不上,哥去跟别人生,然后她和前朝的大臣再以我不育且无德废了我。那样,我即使保留了生育的能力也是不行的了,我跟谁生去。

    我看眼秦嬷嬷,“那你又为何只让我暂时怀不上?”

    “以奴婢的观察,即便您真的不育,皇上也是不会移情的。那么即使一时丢了后位,您也还能东山再起。”

    我明白了,你是从找了个折的法子。

    我闭一闭眼,“你懂避孕,那也懂助孕么?”

    秦嬷嬷一愣,“娘娘,您还肯信任我?”

    “如果本宫能保证你侄儿的安全无虞,你是否能助本宫怀上皇子?”像秦嬷嬷这种精于此道的老嬷嬷,可以是阻力也可以是助力,端看怎么用。太后捏着她侄儿威胁,本宫不捏着,给他找个好前途。就当看你没真的绝了我的生育之机的份上。原来哥和我都出了状况,那之前再怎么努力也是白努力了。太后你个毒妇,早知道就让你多跪一会儿。

    我叹口气,虽然知道,但这种事也是不能公之于众的,简直是皇室丑闻。我日后还是只能该干什么干什么。

    秦嬷嬷伏地痛哭,“娘娘,奴婢所为,死莫赎。娘娘肯网开一面,奴婢日后定”

    “好了,先把你侄儿弄来再说。真要忏悔,就将功补过。本宫诞育皇嗣之日,你也可以离宫和侄儿住一起养老。”

    秦嬷嬷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难言。

    一个时辰后,秦嬷嬷的侄子被装大麻袋里弄进了坤泰殿。不过不是云兮一个人弄进来的,还有人一道。只是没敢跟进来而已。

    “那是皇上的手下?”

    “是,我晚到一步,他们已经把人装到口袋里,听说还有人看守着他呢。我就说娘娘也找这个人,他们不敢跟我抢,只好一起回来。”云兮边说边打开口袋。

    我倒是很惊奇人这么容易就被找回来了。如果是用他来威胁,那不是应该人太后手里么?看来哥也想到这个上头去了,比我先下手。云兮是白捡了个现成便宜。

    那小子正晕着呢,云兮喝了一大口水,直接把人喷醒。

    他果真什么都不知道,连被人暗看守着都一无所知,只是认得秦嬷嬷而已。

    “姑姑,这里真是富丽堂皇,跟皇宫一样,这是什么地方?”

    我帘后听了想笑。因为秦嬷嬷说她侄儿还是会几下拳脚的,所以我让人安排他就留坤泰殿做个侍卫。平日和一大群侍卫住一起,再说太后也无谓专门要杀他这么一个人。不过我还是嘱咐了人看着,秦嬷嬷我留着还有用。

    哥知道了我的处置方式,叹息,“你呀,还是太善了。我之前一直以为问题出我身上,而且太医什么不妥也没看出来,就没疑到她身上去。如果她能害你,的确是能助你。不过,这坤泰殿上上下下,是需要再过滤一遍。你下不去手,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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