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抱住他的胳膊，“好啊，那我们就试试。”不知道为什么，前些时日的疑神疑鬼现一扫而空，十姐姐说的对，我的焦虑根本于事无补，还差一点就把他推到贤妃身边去了。
至于贤妃，等到次日我独自一人的时候，云兮过来把她跟着老爷去秋夕宫听到看到的告诉了我。
老爷去到秋夕宫，贤妃便亲自迎了出来，行礼后各自坐下，老爷便请贤妃屏退了左右。
老爷劈头就问贤妃到底要干什么，弄得我跟哥闹矛盾不就是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么。
贤妃说她就是一时气不过，没想到我气性那么大，会动了胎气。
老爷这回说了狠话，说是如果我肚子里的皇子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不认贤妃这个女儿了。
可是，我听了心头却只有悲凉。我跟贤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只是老爷实现目的的台阶而已。今天如果情势逆转，我的处境肯定比贤妃加的不堪。心头对贤妃，反而多了几分谅解。甚至这宫里许多女人，都是这样的不得已。爱情是独占的，容不得我去同情与施舍，但是可能的情况下，我还是愿意再宽容一些。
“哎哟！”我的肚子被结结实实踢了一下，我放上头的手清晰的感觉到一个鼓鼓的小包肚皮上滑动。哥也甚有经验的把手放了上来，“唉，他还不睡啊？”
“里头哪知道黑夜白天，就知道闹我。”
哥的手跟着那个鼓鼓的小包我肚皮上滑动，“挺好动的，肯定是小子。”
“恩，四哥说我薄皮大馅，孩子是不是挺大个的？”
“应该。”哥不确定的说。
“到时候会不会不好生？”我担心的说。我看医书上记载这就是难产的一种。
哥沉默了，的确，外的危险我们都可以想办法排除，如果危险是来自孩子本身，真的很棘手。
带着这样的惶恐，我们俩就看着我的肚子跟充了气一样一日一日的变大。到上巳节的时候，腹胎儿已近八月，压迫到让我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晚上是别想安枕，又添上了脚抽筋，抽得生疼生疼的，吃了药才稍好一些。
哥已经被我赶到另外的房间去睡，时时担忧的过来看我。我总是冲他笑笑说‘没事’，催他回去睡觉。因为再是担心，第二日他都必须如常上朝理事。总不能说皇帝我担心老婆孩子，咱停朝数日。
而翠侬就睡脚踏上，这脚踏宽着呢，足够她上头翻来覆去的。可她不敢翻，生怕搅了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眠。但她也不敢睡瓷实了，怕我有什么需要她没能注意到。
哥知道他睡外室，我是绝不会哼哼出声的，只得妥协，搬到了隔壁去。不过我问翠侬她说皇帝每日批完奏折，都要过来看一眼才回去睡觉。其实我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也会偷偷过来，嘱咐了翠侬不要告诉我。那么，我就装不知道好了。
十姐姐已经回家待产了，她的情况也不是太好，但比起我还算不严重。
我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说：“十七啊，赶紧出来，别太折腾你娘老子了，我们都快崩溃了。”
哥看我两眼，“万一他太听话早早就出来了怎么办？还是得等够月份，不然孩子跟你都挺险的。”
哥的嘴角长了些小泡泡，太医说是太过焦虑了。
我伸手摸了摸，还挺扎手的，“你也别太焦虑了，谁家不生孩子啊。再说了，你也不是头回当爹了，沉稳一点嘛。”
他把我的手抓到他脸上然后蹭了蹭，“那能一样么，再说我也没见谁有你这么难受的。”
怎么不一样，这个得看你上心的程。十姐姐一皱眉，四哥就紧张，但是我要有什么，他虽然也上心，但终究是隔了一层。可是哥就不同了，我没哼哼他都能幻听我哼哼唧唧。
秦涌说有几回乾元殿，非说听到我坤泰殿惨叫。其实，我也就第一回梦被抽筋痛醒的时候叫过一声，其他时候都是忍着没叫的，怕他听到了着急上火。
结果现看来，怕是起了反效果。他成天都担心我是不是难受却忍着。
“其实啊，我也不是光为了你跟孩子。近朝上的事情太多了，不是洪涝灾害，就是地震什么的，还有些拜邪教的。”他烦躁的说。
“别宽慰我了，从前也是这么多的事，也没见你愁成这样啊。反正再是天下太平的时候，也不能什么事都没有。你也说了，一件一件的解决就是了。你搬回来住，我要看着你按时吃饭睡觉。”
他撇嘴，“秦涌那个狗东西，敢跑你这来告我状。”
“他还不是见你整日操劳，又不肯好好吃饭、休息所以操心的。我觉得，咱们还是别相互瞒着了。瞒来瞒去倒着急了。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有什么都应当共同去面对。”我伸手握着他的手。
“早该这样了。老四，我还有个人说说这种焦虑，他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四哥跟十姐姐是被魏先生接回去的，魏先生取笑两个徒弟，“这个时候就靠一起愁了，以后产房外有得你们愁的。你们还是别成天一块说道了， 不然，只能是愁上加愁。”
他没把话说透，不过我们几个都知道他来干嘛的了。
他是委婉的说，十姐姐不适宜宫里生孩子，因为跟我月份太近了。万一到时候是一儿一女，恐怕有人怀疑是我抱了十姐姐的儿子来充数。
其实这个道理我们知道，也想过不能再一起住下去。可是，我们互相作伴已经习惯了，总想着再过一段日子。一拖就拖到了这个时候。魏先生看不下去了，所以才亲自进宫来接人的。
现，他们走了，我就觉得孤单了。如今驻扎乾元殿的太医就是那个倒霉的章太医，他其实医术很不错，就是不太会钻营，所以被太医院的同僚压着。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大年三十撞上我耍花枪要把皇帝从宫宴上叫回来，召了他来问诊。
后来，他跟四哥还好好的较量过几次，四哥说这个人有些门道，如此不会钻营的人，还能从民间被推荐到太医院，果然是有实力的。
章太医其实对自身的处境还比较满意，虽然结交不到贵人，但俸禄还是按正五品的太医算给他的。他光棍一条，完全够用了。太医院又有数不的珍藏医书和好的研究条件。
他拿出脉枕给哥请脉，哥看他身上官服代表品级的补子很是纳闷，但因为是我力荐的，又听说四哥也很认同，这才把手放到脉枕上去。
章太医面对皇帝，仍然不太会来事，只是医者对待病人的态。哥被奉承惯了的人，一时有点不适应。等他下去开方子就说：“你怎么喜欢叫这个木头请脉啊？”
“你知道什么，这种不会拍马屁的才是真正有水平的。而且，重要，这人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
“恩，吃吃他的药看，真的是能人就给他升一级。”
“还是算了，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官的，你不如给他个特权，让他有权限看一些锁起来的医典。这个人我想留起来用。”
他点点头，“既然你有主意，那你拿主意就是了。”
我私下问过章太医，我会不会难产，他沉吟半晌，终于说了实话——有可能。
他能跟我说实话，是是难能可贵。因为，女子一直被当做生育的工具，为夫家传宗接代那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生育却是一件险到极点的事。很多女人，都没能闯过这一关去。
说句良心话，我呢，其实是个很爱自己的人。如果别人拿我当生育工具，那是我不能接受的。可是我也知道，世人眼底，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比我值钱多了。即使我的生身之父心底，也做如是想。这个也是我比较担忧的一个原因。我害怕被舍弃，就像林家那些被舍弃的妇孺一样。
秦涌亲自带着人把哥的衣物和惯用的笔墨都一并搬回了坤泰殿的正寝殿。他睡之前特意叮嘱我：“不舒服一定要出声，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很舒坦，或者只是强忍着而已。”
“知道了，不然就不叫你回来睡了。”
抱着互相隐瞒并担忧不如坦诚的面对这样的念头，半夜又被抽筋抽醒的我，果断出声。
哥闻声一跃而起，坐到我脚边替我扳直脚板，然后揉捏小腿，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好多了，就示意他停手了。他抓过枕巾替我拭脑门上的汗：“女人真是了不起！当年母后肯定也是吃足了苦头才把我生下来的。”
“恩恩。”那会儿要担忧的比我多多了，的确是了不起。所以，我也一定可以把十七平安生下来的。我一直都听话活动身体，所以，即使孩子稍大一些我也一定可以的。我自己先不能放弃了，我得坚持。
一个半月后，十姐姐传来了好消息，她生下个斤二两的儿子，母子平安。
我的日子比她晚个十来日，大约就四月底。坤泰殿里什么都准备下了，就等着我临盆。
我现肚子倒是安静下来了，十七闹腾了几个月，临到要出世突然静下来了。满殿的人忐忑不安的。
萧栩现是常驻宫了，每旬会回去个三两日，他回去的时候，旻儿就坐殿门口的小马扎上，巴望着他赶紧回来。
旻儿现已经开步走路了，让我跟哥都感到很欣慰。虽然晚了一点，但他终于能跟子珏瑜儿一样了。
昨日萧栩又回去了，他等了半日无果，耷拉着脑袋回来。哥跟他说过，说我怀着孩子比较辛苦，让他不要来吵着我。所以，这会儿他就只门口冒个小脑袋出来看寝殿内的情况。
“母后，弟弟今天动没有？”看到我朝他招手，他慢慢的走进来，我身边坐下。
“今天弟弟跟旻儿一样的乖。”因为所有人都期待这是个儿子，旻儿也跟着叫起弟弟来。
“他以后能跟旻儿玩么？”
“能啊，不过要等他长大一点，摇篮里可不行。”
我其实有些着急，因为十七一直闹腾的很欢，现却突然安静起来。这都要足月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章太医也只让我静观其变。
“恩，等他出来，旻儿教他说顺口溜。”这几个月，为了让旻儿说话流畅，我就教了他不少的顺口溜，要他每天早上起来各说一遍。这个法子很有效，他说话语速快多了，也不再随意乱断句了。而且，小家伙还很得意他越说越快，这不，说要教弟弟呢。
“好，等他出来，会说话了，你就教他。”我摸摸他的头，心头的烦躁难以排除。
旻儿坐了半天，期期艾艾的开口，“母后，旻儿不是你亲生的么？”
“谁跟你说的？”我关切的问。
“旻儿听到宫女姐姐说母后因为是第一次生孩子，所以特别紧张。”
这个，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我也没打算瞒着。这孩子，倒是聪明多了，能推论出这个结论来。
我理理他脑后的碎，“旻儿，你的确不是母后生的，你的亲生母妃已经过世了。”
他看着我，眨眨眼，然后泪水就滚落出来，喃喃道：“真的不是啊。”
看来小家伙挺介意这事的。
“旻儿，关系大吗？母后待你好不好？”
“好。”他半点犹豫没有的点头。
“那旻儿会因为母后不是生你的人，就不爱母后了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咱们跟亲母子有什么区别？”
他对对手指，“等有了弟弟呢？诩哥哥说有了亲儿子就不一样了。”
“一样的，不会变。旻儿带给母后太多的欢乐，母后怎么会舍得旻儿呢。”我搂着他，让他靠我身上。
“嗯，不变。”旻儿好像放下心来，靠我腿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萧栩，他好像是有个异母弟弟了，是庶出的。听说那个姨娘本来待他很好的，所以才得到他爹的喜爱。
他会有这样的怨言很平常，可是要跟他说一声，注意不要让旻儿听到。这孩子是很信赖他的。
四哥又被叫到宫里来给我诊脉，他眼底眉梢都是喜色，“你给拾儿准备的月子餐，她胃口大开。我估计这回真的要胖一圈了，而且瘦下来很困难。”
“呵呵，奶水充足就好，其实我也希望到时候自己喂孩子的。可是，恐怕不行。”
四哥细细诊过，又看章太医的脉案，然后两人讨论了一阵，他的态也是静观其变。因为早一点点，晚一点点都是有的。让我不要太着急了。
我没有久留四哥，看得出他很挂着家里。
哥回来的时候，我就把原话告诉了他。
“恩，我叫他来也是宽宽你的心。”
别光说我，你好不到哪去。
我今天想了一下午，决定对哥把我的担忧如实相告。
“哥，我有点害怕。”
哥有点疲惫，闻言道：“老四不是说没事了吗？”
“不是，我怕的不是这个，而是”
“而是什么？”哥合上眼养神。
我长吸一口气，“我怕到时候出现难产，接生嬷嬷问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哥的眼立即睁开，断然道：“不会的！”
“万一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我大人孩子都要。”
我点点头，孩子我也想要。甚至很情愿去拼一把。可是，我不想被人放弃。
“哥，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一定要一直外头，千万不要走开。”我害怕，你一走开，万一正好是嬷嬷出去问的时候，太后就把这个主给做了。有你，我想你是不会说‘保孩子’的。
“恩。”他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相信这个男人不会随意的丢弃我，不会让我像鱼肉一样被人宰割。此时，我们感情正浓，至少此刻，我可以全身心的信赖和依靠他的。
后来我才知道哥这个头点的其实是很艰难的，为此，他取消了预定的五月旬的出巡。因为一早以为孩子四月下旬就出生了。所以这个时间提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现为了守我产房外，他临时把事情取消了。皇帝历来其实没有守产房外的，因为男主外、女主内。皇帝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一般是太后同皇后坐镇。而皇后生育，便是太后坐镇，这就是我担心的缘由。为这事，他被大臣弹劾了很久。
还因为我的担心，太后没能出现我的产房外，她老人家感染了风寒。
对于太后差点害得我终身不孕的事，即便我能释然，哥也不能。何况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真的原谅她。只是，这事搬不上台面，不能明着处理。
哥说他只能让范家人自己去气太后，这样才能不落人口舌。恩，年后的史笔记载，当皇帝的的确不能漠视。我也不能，我不想让太后当受害者，而我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