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阅读网 > 点绛唇最新章节 > 正文 第六章

十年未归家门乍见景物依旧彷若十年的光阴未曾流逝于弹指间一时之间心绪激昂难以抑制;盯着大门迟迟无法跨出步伐。白煦就着黄昏的夕照深深打量着家门许久许久才对身边的爱徒道:盼融这里就是师父的家。

    她只是点点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来进来吧!他正要走上台阶敲门但大门却已早一步打开。

    !二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夫人等得都心急了所有人都等着少爷回家吃晚膳哩!老门房福伯声若洪钟地大叫出来在奔出大门的同时也招来几名俐落的小厮来牵走少爷的马车与扛行李而他则直躬身嚷叫:快进来、快进来!

    嚷叫声早已吸引出了所有人首先奔出来的便是白夫人也就是白煦的母亲。未语而泪先流直直奔入儿子怀中抽泣不已:煦儿!你可回来了!是什么铁石心肠让你不回家?娘可想死你了!不孝孩儿!

    好了、好了人回来就好了!煦儿有事在身十年来有捎回家书就成了翻什么旧帐!大家长白力行扶住老妻。在看向儿子时仍不免有些怨言:你可好!这十年丢下未婚妻让我这张老脸无法面对老朋友的托付。但因为是自己钟爱的儿子怨言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场面话罢了!

    白煦深深躬身:是孩儿不孝请爹娘见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夫人紧抓着儿子的手才发现儿子身边立着一名黑纱覆面的黑衣女子:这位是?

    白煦笑道:她叫盼融是孩儿的徒弟一同来家中玩几日。介绍完转向爱徒:盼融叫白叔、白婶就可以了。

    叶盼融拿下纱帽无视众人惊奇的抽气声对着白氏夫妇微一点头平淡地叫:白叔、白婶打扰了!

    向来厌恶攀亲带故能做到打招呼已是极限。她无法扯动皮佯扮笑容也不勉强自己。看着孕育师父的两人因相似的面貌而有些许亲切所以她的声音不见冰寒已是随和的极限。

    当所有人仍沉浸于她不可思议的美貌与天生的冰寒时白熙突然叫出声:煦弟那么这女孩便是人人敬畏的冰叶女侠喽?随着他的移近所有人也全涌了过来。

    是的大哥。白煦回应但无法说明太多因为有太多的人必须打招呼且重新认识更别说多了几张生面孔。

    结果晚餐只有顺延了。

    自家大家长白老爷有一妻一妾元配生了两男一女女儿已嫁人;妾室生了三女一男但并无出色的外表与才能自然在白家无法占有主事地位明显看得出妾室一房的弱势。

    长子白熙有一妻一妾加上一名可能会成为新宠的赵姑娘目前共育有三子三女。

    属于白煦的自然是订亲十年的连丽秋了。二十七岁的年纪并不算老但过于装扮的衣着略见老态反而没有赵紫姬那般美好的风韵可以说是一票认得的人之中最最不起眼的一位。

    但白煦属于她!

    叶盼融在别人热络的介绍中视线锁在连丽秋身上。那名女子在乍见儒雅不凡的白煦时先是不信再是迸发欣喜的光芒便再也移不开眼光了。多么多么伟岸的翩翩公子呀!那人是她的未婚夫呢!

    而另一名女子也令叶盼融看了两眼也就是美丽无双的赵紫姬。她也在看白煦眼中深沉不已。

    最后她们的眼波相连互打了无言的招呼。

    会有什么事即将在这大宅内发生?

    叶盼融别开眼时接收了赵紫姬唇边似有若无的冷笑。唉!纷争的因子已然埋下

    是个多云的月夜月光或明或隐地投照大地倏忽的柔光也将追风山庄静谧的夜照出几点小心翼翼的黑影。

    含笑楼后方的庭院暗处躲了一男一女在无人察觉的死角喁喁细语。

    我明日找二哥说去!稍大的声响展现了男子激昂的情绪。

    不!不可以!惊惶的女声也扬高黑暗中紧紧抓住冲动的男子不放。

    你说过二哥回来就可以公开我们的事的!没关系二哥一向宽大为怀他一定会了解我们真心相爱并给我们祝福的!

    白涛不可以!女子口气已有些败坏。

    白涛一名二十一岁的男子白力行妾室的儿子同时也是自家三少爷;相貌平实格亦是平凡老实。在白力行判定他没有独当一面的魄力后只让他待在大哥身边打理一些琐事没有太多往外跑的机会;又因身分不高县内富户并不将他列为乘龙快婿之林致使二十一岁仍无人提起婚事。白力行也就没费心思了也就因为闲赋时间太多无意间与相同受冷落的准二嫂多了相处机会。由三年前起了个头如今已有颇深的情分白涛的一颗心全然是挂记在连丽秋身上了。

    但连丽秋却是懊悔不已的!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悔不当初!她没想到白煦会回来三年前心慌意乱的她只怕年华虚掷、枯等无望便大着胆子趁青春时找来一个伴相依偎她没想到与她订亲的丈夫会回来更没想到居然是那样卓绝出色的男子而且品格那般高尚几乎像是天神似的。当年她实在不该怕无依无靠而委身平凡男人她可以得到更好的!

    白煦是她的未婚夫婿!

    丽秋姊你不会真的想与二哥拜堂吧?白涛脸色黑紫地低吼。他知道二哥长得好又受宠一切的优点全在他身上自己万万比不上。可是他与她已有三年感情了呀!她想变心吗?

    被说中心事连丽秋急忙否认:不我没有!可是白涛除了白煦同意之外你爹会饶过我们吗?这种败坏门风的行为他会打死你的!抬出白涛最惧怕的大家长果然看到白涛抖瑟了下。

    那总不能这样下去呀!不如就像我们上个月提的偷偷离开白家到时便不会有顾忌了。私奔一直是他们认为最好的方式。

    连丽秋虚应了事:可以呀!但我们并没有钱而且又没有处世经验何况你还这么歇―

    我可以种田养你而且我会长大。这几年来我大哥也拨了不少月俸给我我存了很多寻常 过日用上五年也不愁。

    哦是吗她心不在焉一双眼扫向白宅内的屋瓦楼阁想着昨日白熙为妻妾与赵小姐添购了数十万两的首饰心中殷殷渴盼着自己也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有权有财的男子给她穿用不尽的珠宝绫罗。

    十年来白家没有亏待她但因为没有男人扶持她也不曾享受到最好的待遇。除了四季定时的添衣以及逢年过节发送的礼钱是白家人统统有的之外哪会有人献来宝物只为她而费心思呢?

    如果她的丈夫是人人喜爱的白煦

    公婆会疼爱她大伯也会对她另眼相待;更别说底下仆人迫不及待的巴结了那才是身为女人最高的荣宠呀!白煦比之白涛何止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差别呀!

    此刻看来白涛平板的相貌真是愈看愈厌真奇怪以前怎么会以为他不错真正的好男儿应是她的未婚夫婿白煦哩!那才真正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呀!

    思及此她想到自己必须找个好时间与未婚夫深谈为当年的事作一个说明。唉!蹉跎了她十年的青春白煦一定会娶她的!

    暗影中是滔滔不绝的男子与别有所思的女子而在他们身后的围墙上坐着一抹纤影冷漠的双眼露出了些许兴味淡鄙地微微笑着

    云破月出柔光下描绘出赵紫姬精致的玉容。

    成亲一事并不是白煦回来的主要目的而他真的意外连丽秋会愿意嫁他。在双亲不断地暗示他之后他心中微微感到心烦然后再为自己的心境而自省他不该为任何事心浮气躁并且怨怪他人;然而他随遇而安的情何以不再平静了呢?

    师父。

    叶盼融经仆人通知来到白煦住的院落。向来他们师父一向住得最近甚至由他拥她而眠但大户人家礼教多如牛毛不许有这种事发生;即使他的院落尚有数间空房也不许她住她必须住到专为客人准备的女眷院落。

    !你来了快过来坐。他向她招手要她一同坐在榕树下的石椅上而他正忙着将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昨日我向莫大夫请益了一帖药方配合咱们在山上采的灵药给你调养正好。连吃七帖以后普通的毒已不至于伤你即使中了难解的毒亦不会立即病发可延长时间找人医治。

    她无声地接过不美观的表相自然表示出其药入口难咽的程度但她只是小口地啜着苦入心脾也不敌师父的用心良苦让她感动。

    小心烫别喝太快好孩子。他忍不住轻抚她长发也凑近面孔吹着她碗中的药。虽不能让药减轻苦味总可以让爱徒不被烫到。

    好孩子!?

    以前师父为她熬药弄补品时总是这么叫的他实在是一个不会带小孩的人而她恰好也不是寻常天真不解事的丫头。小时候心中偶尔会厌恶他这么叫于事实不符的名称她极端抗拒不过年岁老大的她此刻再一次听到倒是备感亲切的。

    眼中蕴含罕见的笑意不期然在抬眸中与白煦注视的双眼对上。隔着药碗近在咫尺处的相望一时倒给瞧得痴傻了。

    是这样的一张面孔将她从绝望的冰寒中牵引了出来看到人间尚有温暖生命自有其持续下去的原由――她一定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对亲人的孺慕之爱对人存着的爱对世间种种的依恋或对异该产生的爱;全因为有他也只存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她一直是知道的叶盼融之所以仍活在世间那是因为世上有一个白煦。 冰叶之所以不断地清除世间至恶乃是因为白煦给了她正义光明的理念让她知晓自己身上的不幸不该一迳地用来哀悼而是更该因自身的痛苦转化为帮助他人不遭此痛的动力。世间悲苦已太多制造的人永不灭绝。她不尽然可以诛绝所有罪恚但只要去做罪恶之徒便会一一减少。

    不能说没有心灰意冷过但只要知道师父永远在她背后守候她她便不会言累了即使她所认知的人类坏多于好

    然而他还能任她独占多久?

    失神的凝视在她察觉到有人接近时终止她放下喝了一半的药低头看着烫红的手指。白煦也顺着看过去同时也斥责自己近来为何老是魂不守舍

    呀!碗的外沿很烫吧?他抓起她双手吹着。

    不碍事。她任他握着抬头时也正好看到由拱门那边走过来的连丽秋正以无比端庄温婉之姿碎步而来。瞧见了这方两人不合宜的举止仅只是包容她笑着。

    打扰到两位了吗?她温婉地问着。

    白煦知道有人来只是没料到会是她;起身以对的同时并没有放开爱徒红肿的双手。

    连姑娘。

    连丽秋望了他一眼却因为泛满了红潮羞怯地低垂下面庞依然心跳难止。不能想像这俊雅的男子竟是她未来的丈夫前日只是远看今日近看了更是一口气也难以提个顺畅几乎要说不出话了。

    都这么着了煦哥哥应该叫奴家闺名的。不敢多瞧又想多瞧只好在趁着与未婚夫的徒弟寒喧时趁机再看一眼然而这竟是失算了。叶盼融的绝丽相貌与冰山似的气势不仅无法看一眼了事恐怕在惊奇的同时也被那冰寒冻成霜人儿了她怯怯地开口:盼融呃我可以这么叫你的是不是?煦哥哥收的徒弟当真是人间绝色。以后如果我们的女儿有你十分之一的美丽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盼融不是听不出连丽秋语气中的挑衅意味以及宣示占有但她眉眼不曾动抽回被白煦握着的手没有错过白煦在她动作中下意识地紧握了下。虽仍是被她抽了开去但淡淡的眼眸交会她几不可闻地微笑了下。

    喝完剩下的半碗药她往拱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之间的意会往往比语言来得能沟通。

    我令她生气了吗?我可曾有不得体的辞令让她生气?煦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连丽秋见叶盼融步出院落大门即刻担忧地看着未婚夫。

    白煦微笑:她一向是不理人的你别多心了。心下暗自揣测她的来意。其实他心中已有些明了因为连丽秋并非江湖中人学不来那种心机深沉的本事。明白一点说她心思之浅由其试探的语言中便可窥知。今日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连丽秋连忙定了下心不断嘱咐自己要好生表现不可说错字眼又要适度可以引起白煦同情。他是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同情她并且也会娶她的。

    煦哥哥丽秋真的非常感谢您的相助甚至为了我有家归不得使得公婆成日咒你。有许多次我都不要吐出真相让所有人知道您没有错错的是我。说到此眼泪不断地往下掉。

    白煦递出一方布巾摇头道:不当年倘若你没有要求其实在下早已想出外看一下天地的伟阔并无半丝勉强。

    真的?她含泪抬头突然往他怀中冲去:哦!这些年我自责得不知如何是好!

    白煦连忙扶住她没让她侵占到向来只有叶盼融依偎着的胸膛。男女授受不亲何以连小姐无视礼教至此?他并不介意给所有需要温暖的人提供他所有但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排斥别人投怀到这种地步。她的动作仍嫌过分大胆了些但他并不好说些什么扶她坐在石椅上与他隔着石桌相望他才轻声问着:千万别再说自责的话了。白某比较好奇的是――你因何仍在这儿?十年前与你有白首盟的高公子呢?

    他没有回来接我她哀怨地又低下头泣不成声。听说他上京应考没有及第便留在京城做生意与一名货商的女儿成亲了

    白煦半扬着眉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说了。

    十年前当媒灼之言的亲事已大局底定之后两方的小儿女才被通知已订亲的事并且约定十八岁之后完婚。

    白煦并不喜爱这种强势手段但向来他都是不躁进也不惹父母担心的;何况还有一年的时期得以让他来说服父母不见得是不要的只是不要那么早。当他听说对方的父亲已亡无力再为女儿主事之后他也不再推诿些什么;何况这段婚姻有利于生意也算是为父亲的朋友尽了点力。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便是在订婚一个月之后连家千金急匆匆地派人捎信来约他见面。他如约前往不过因为大户人家礼教之严不可逾越他们隔着一竹会晤彼此只瞧了三分相貌并无深刻印象。

    那时的连小姐也相同地声泪俱下求他成全。

    无它也不过就是千金小姐爱上了帐房之子受个死去活来却不见容于兄嫂老母亦不支持;想私奔又无本事更怕受世人唾弃于是她只得来求他了。

    订婚的女子原则上就是男方的人了精打细算的连家兄长赶忙要把小妹送去白家;基本的嫁妆之外连丫头也没附半个这对连丽秋来说是个大机会。如果薄幸的是男方写休书的是男方那么她另择他夫也会被世人所同情允许了。

    因此她来求白煦求他成全求他造一个薄幸名来成全她的金石鸳盟。她与爱人必定永生永世感念不休只待她的爱人求取功名回来到时白煦只消休书一纸两人便自由了简直是互惠的安排。

    当初会同意当然是感动于她勇于争取自己的也正好自己想出门寻幽揽胜不愿做茶来张口饭来伸手的闲贵少。虽她自私了些倒也无妨毕竟名节是女人的命。男人薄幸会被原谅女人可不行怕不被打去半条命再游街示众。

    所以他同意了先修一封书信留给父母告知自己对婚事的反对;再则不回家门只在逢年过节寄家书问候只待连丽秋传书告知良人已归便可了结这件事。

    不料那人没有高中亦没有归乡里连丽秋便在白宅蹉跎至今也十年了。

    而这十年的虚度连丽秋恐怕要把这笔帐挂在他身上作数不然她不会再作哭诉姿态也对叶盼融摆出长辈像貌。

    白煦温和却又透晰人心的眸光看向连丽秋只能低叹:我很遗憾是这种结果。不伤人一向是他的处世原则即使对方心有所图仍不好冷言以对。

    他倒好!但但我怎么办呢?恨恨地回想以往恋人骂了一句却又悲悲切切起自己的孑然。

    白煦的不言不语惹得连丽秋更加进逼:煦哥哥您要为我作主呀!我我在白家十年了如今也难再寻好人家我――

    二哥!丽秋!兴奋的声音由拱门那边传来。

    惊吓得连丽秋几乎没跳个半天高她霍地转身看着白涛一张脸充满稚气、期待地往他们跑来。

    他以为连丽秋正在陈述他们的恋情乞求二哥谅解。

    呀!涛儿何事这般喜悦?白煦心中松了一口气迎身向小他七岁的弟弟轻拥了下。

    二哥你们不是――白涛正待详问。

    我们只是在聊十年来的生活没别的!连丽秋惶然将白涛推到数尺以外低叫: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机你为什么来?

    她的气急败坏令白涛吓了好一晌连忙要解释:我刚才遇见――

    但连丽秋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时间拖着他走的同时挤出笑容对白煦道:我们先走了二公子。

    狠狠而退张惶得令人无法不起疑。但白煦只是静静看着不说也不想面孔微微一侧看到花园一边对着他淡然而笑的艳姝。

    赵紫姬轻轻摘起一朵杜鹃凑在鼻端品味许久才睬向他微一福身:你欠了我一次。

    柳腰款摆风姿绰约地转身由小偏门走了开去。

    行经一株枝繁叶茂的恫树旁微挑眉梢正好与树上冷凝的佳人遥遥相对。

    另一瞬间便别开了去不再看对方状若不经心下却同时警戒。

    月夜下树影挪动间两株暗影屹立不摇任春风行行走走拂起发丝与衣袂外不再有其它的动遥

    低缓清晰的女声迳自作着报告:白煦二十八岁追风山庄二少爷家中以经营米粮起家目前拓展往餐馆方向属于开阳富户之一但并非首富。有一未婚妻且未婚妻与白煦之弟有其私情如今见白煦已归又极思嫁予白煦之事。 冰叶住在山庄中除了练功外每日必服一丹药想必是白煦用来调养她的身体使之不易中毒。

    仍未察出他功力有无或深浅吗?男声问。

    明日即是有利机会。

    很好!你十分聪明懂得由追风山庄下手而不是直接寻上白煦。楚狂人满意她笑着。 比起狂人堡内的一大票蠢材身为女的赵紫姬是多么意外地有着美貌与智慧呀!如果不是出现了一个叶盼融过了几年他必会收她为他的伴侣。

    本座很好奇你与叶盼融的功力孰高孰低?

    您自会有机会明白的。她神色清冷如一月光下的容颜只看到皎白的唯一色调。

    楚狂人踱步到她面前一手扭住她下巴丝毫不见怜香惜玉而她也不吭一声。

    以静制动是应付楚狂人的不二法门。他有可能因看不惯她平静而一心想打破那平静更有可能因对手浮现惧色而更加摧残。

    好个美丽的面孔。他小拇指轻轻刮着凝脂雪肤。这张脸可以令白煦心动吗?还是除了脸尚需要‘秘媚’的药剂呢?本座非常想知道。紫姬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吗?他好温柔地问着几乎像是小心翼翼地呵护她像是之间的百般怜爱之语。

    背脊窜上一阵冷意但她多年的历练仍可使姣容不改半分颜色平板回应:就用‘日久生情’。

    可以。他点头在给她一个深吻之后狂笑而去。不消一眨间人已在数里外以千里传音道:半个月之后本座会亲自去看结果!

    赵紫姬缓缓闭上眼不由自主以衣袖拭向唇瓣直到衣袖上至沾满了胭脂她才笑了出来;那笑为了掩饰那泪却怎么也逃不了月光映出的晶亮如珍珠般垂落踉跄了下扶住一株树只能听到自己的耳语低喃:我嫉妒你――我嫉妒你――

    会感到冰冷的动物都会寻找温暖的地方作巢何况是天生冰冷得刺骨的动物对光与热的乞求已到了舍生忘死的贪婪地步。

    她也会冷呀!然而她的温暖在何方?

    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尝到何为嫉妒她嫉妒她那个拥有白煦怀抱的叶盼融。

    待在追风山庄作客不代表叶盼融便过起大小姐的生活生无法与人融成一片的子化成一堵墙切割出分明的彼我界限。

    慈蔼的白老夫人、白熙的女眷乃至于示好的小孩子或奴仆她全冷淡以对或者根本没机会让她们表现亲善所以可以说山庄内的人对她评语之差无人可比;加上她是江湖人在这批平凡人民眼中。端差没当成江洋大盗看待而已。

    在客人居住的迎月阁尤其以她这一厢房仆人的足迹已近罕至甚至连基本的端水折被偶尔也会忘了来做。倒是另一厢的赵紫姬备受仆人――以对实在是大少爷三天两头拿各种山珍海味、绫罗珠宝来博取佳人一笑懂得看人脸色的人都知道要往哪边靠。

    何况赵紫姬冷虽冷还不至于完全不搭理人。

    这些话当然是下人过来做事时故意以大声的耳语聊天叶盼融要不听到颇属困难。

    而当然她的生活重心也不是放在这安全的锦衣玉食中。除了每日定时的吃药与运动练武她人向来不在山庄内。

    她不喜欢追风山庄。她爱白煦的种种并不代表她有爱屋及乌的想法。任何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喜爱都该经由一定的努力而来;她不喜欢白煦的家人白煦的家人也不存好观感于她。

    昨日听闻开阳的乡县开儒近来盗匪猖獗已有不少镖局在押镖时受死伤惨重货品遭劫一空。师父要她调补的药品已喝得差不多她并无意再多作叨扰与师父拜别后近日便要离开。

    连日来山庄中的风声莫不是白煦与连丽秋的完婚大事进进出出的各色商人可看出确实会有一场喜事。

    也许她不想亲睹白煦有家有室的过程所以决定离开。依传统对好女人的要求而言连丽秋所表现出来的便是那种相夫教子的好女而不是她这种混迹江湖没一丝温存的女子。

    她自知不配所以什么也不问、也不争。所谓的幸福倘若可以经由旁人的祝福而来那她会――祝他幸福。

    痛彻心肺的遭遇早已有过如今只不过恋慕未成无须为此了无求生意志她只能更冰、更寒地守护自己不愿被窥视的心。

    混乱的心思致使剑招凝滞既乱又失准头徒增自身一身的汗渍奔流。今晨的练功不见任何功效。

    索收招拿起布巾仔细地拭着剑身;晶亮的银色剑面反射出她死寂的容颜。望向拭剑的右手几道已愈合的白疤因没妥善上药而遗迹累累。没有文人所形容的柔美玉指青葱样一迳的过大与粗糙。哪里美呢?哪儿可以称为美丽呢?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躯是多么难以入目羞惭使得她甚至无法学习义无反顾的女人为心上人献身这样斑驳的身体因她的不爱惜如今全是沧桑的痕迹。

    作孽碍

    细微的步履令她警戒!蓦地转身银剑已指向来人的颈项当场吓得端药而来的连丽秋软体手中的药碗也跌成地上的碎片。

    呀不要杀我抖着不成言涕泪俱下。

    叶盼融收回剑但见银光如萤飞绕转眼间已缠在她腰间。

    有事?

    我我代煦哥哥端药过来但砸掉了真不好意思!连丽秋努力要扯出笑容无奈生平没见过刀光剑影的阵仗。此刻仍惨白面孔并且不由自主地要往后退去几乎忘了要拉拢叶盼融的初衷。

    师父要你端药来?疑问令她问了出来。向来沉凝的面孔只有自己明白又添了些许冰寒但她不相信。

    任何人都不敢在这张严峻的面孔下说谎心慌意乱的连丽秋也不敢扯她原本要说的谎:不!煦哥哥与他大哥有事谈去了我见他忙便帮他将火炉上的药汁倒来给你――

    多谢可以请走了。再扫了眼地上的药渍破碗她率先要往外头走去。

    叶姑娘请留步。赶忙冲到叶盼融身前又因惧怕她腰间的剑而隔开好几步的距离。

    叶盼融不语直视等她说明真正来意。

    吞了几口口水连丽秋仍硬是逼自己开口。不要害怕这么一张冰脸她必须拯救自己的幸福。时光不饶人她已不堪蹉跎。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们名为师徒但内情不单纯。下人有说外头的一些传闻你是爱着煦哥哥的对吧?今日我想告诉你我并不介意与你共事一夫因为我们都深爱着一个男人应当以姊妹相处。我想这些年来你陪在煦哥哥身边也是劳苦功高。

    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她到底以为她知道些什么?

    与所有无知的江湖人想法一样认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能不动欲念往红被中翻滚?只要是人哪做得来正人君子的行为!少年师父与美貌徒弟唯一的结果便是逆伦得一塌糊涂。外人这般想无妨怎奈身为白煦未婚妻的人亦作如是想?

    这女子实在是配不上白煦那样风光霁月的磊落男子呀!只能说她幸运吧!但她叶盼融早已没心思与这名未来师母亲近。敬白煦如父然则面对他的妻室只怕是永生不见为宜。

    淡漠地扫了连丽秋一眼即大步走开了去;对她已不再有理会的心情。

    等等!连丽秋心颤地猜测这小女孩不会想独占白煦一人吧?不她不允许!虽然容貌比不上叶盼融但她总也是白煦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摆低姿态不代表软弱好欺负。你别走!告诉我你的想法――她抓住她的手。

    滚开!从不让任何人近身的反射动作致使她甩开抓向她的手将人给挥倒在地。

    在连丽秋的痛呼中叶盼融看到白煦正往她这边走来不待她开口连丽秋已然如燕投林飞奔向他的方向泣诉:煦哥哥――

    白煦扶住连丽秋微颤的身躯眼光看向爱徒: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跌破了药一时难过便哭了。

    原来尚未煎好的药被人端来这儿了!白煦忍住突生的一股气平静地说着:连姑娘未告知于我就端药而来是怕当危险的事。有些药不仅要照应火候也要煎至一定的分量才能使药效做最大的发挥;有时未煎好的药汁喝了反而有害。今日这碗药汁尚须再加三味药煎上两次幸好盼融没喝否则岂不前功尽弃了?

    温和而严正的数落顿时弄得连丽秋里外不是人她的――反倒成了无知的莽撞。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因为你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徒弟我地想尽一分心她只好又哭了。

    叶盼融无视他们之间的交谈更不愿多待一分转身要走但被白煦拉住手臂:等等!盼融今日有事吗?

    出去走走。她看向他那一泓温柔心中的冰寒也褪了许多。

    大哥刚才招呼大伙一同去‘千桃山’赏春花适巧四大公子与玉姑娘也同来拜访你愿不愿一同去?

    她想拒绝的言语堵在喉头望着白煦眼中些许的企盼想到来到山这些日子她在外头的时间比在里头多;而师父又因十年未归被双亲带着到处会亲友相处的时间稀少一如各自行走江湖时。

    于是她点头:一同去。

    白煦怜爱地拂开贴在她额上的发丝。好孩子。每天只有些许时光的相处令他益加想念她。想知道她是否舒适、是否又胡思乱想或是否又出去行侠仗义了。每当两人近在咫尺时他总是挂念她种种。

    对呀!一同去才热闹。连丽秋伸手勾住白煦另一只手臂。

    白煦轻轻拿开她手:连姑娘授受不亲白煦唐突了。我们两人年纪未差上半载无须称兄道妹直呼在下姓名即可。

    大嫂也是这般称呼大哥的咱们何须拘礼?连丽秋直接反驳:我们也是自己人了。

    白煦讶然了半晌不知如何以对才能不失礼也不伤人。

    幸而不耐久候的白熙已派仆人前来唤人白煦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出发吧!让客人久等了不好。习惯牵住叶盼融小手就要走向前厅。

    连丽秋不甚聪明地发出妒语:男女之防怎么不见用于叶姑娘身上?难道她不算是女人?

    白煦隐忍不住沉下俊脸道:连姑娘你实不该语出恶言!盼融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无须以世俗眼光待之希望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况且你我之间是怎么回事你心中自当计量。

    一贯的温文不代表完全没脾气。若不是连丽秋一再出口恶言并且针对叶盼融他是无所谓的。她可以对他存有心计但不该波及无辜旁人尤其是他最想好生疼惜的人儿。

    然则连丽秋死命相中这唯一良人岂肯放手?她也没太多慧心解意去思索迂回的良谋冲口叫着:如果你放不下她我愿意与她共事一夫!

    荒唐!沉喝而出连白煦也震惊自己会如此狂怒冲天。

    不是凶神恶煞的面孔却也吓哭了连丽秋!终于知道自己的行为已将斯文男人惹到了极限但她没说错什么话男人不是喜爱享齐人之福的吗?

    叶盼融也被白煦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失去温文气度的师父;然而一旦有人意有所指地侮辱他们师徒的关系却会使他温文尽失反应无比剧烈。

    师父。她伸出手轻贴上白煦胸膛。

    白煦闭上眼好一会举手覆住她的手看向连丽秋:抱歉在下失礼了!有些话相当伤人出口之前应当三思之好希望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许多状似无心的话往往伤人至极不能因一时快意便不负责任地脱口而出。千桃山之行我想你还是别去了吧!

    望着白煦趋于和缓的面孔连丽秋壮起胆子问:为什么我不能去?

    你今日的厥辞只说与我们师徒听到在下尚可容忍;然而大庭广众之下若再无状陈述、毁人名节将要如何弥补?你身为女子应当明白名节的重要又何苦践踏于其他女子?你还是留下吧!

    无意再多言伴着叶盼融走出厢院留下呆立震惊的连丽秋。心急于自己名分恐难固却也不敢造次地违逆白煦硬说要跟去的话。若是惹他厌极怎么顺利当上二少奶奶?十年虚度青春又如何?白家上下仍是全心向自己人哪怜惜得了她?她太明白世情冷暖的道理了。

    只是共事一夫为何会惹怒白煦?难不成他要叶盼融而不要她?这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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