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望断天涯（1）
这时，在场众人见段晨浩幸免于难，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在看到那个女孩即使以己之力反抗魔尊去救段晨浩的一幕后，所有人的都被深深震撼和感动了。那个娇弱的女孩渺小得好似一瓣雪，却固执而倔强地对抗强大如天的魔王。
众人都围到了段晨浩的身边，见他没有丝毫损伤，不觉松了一口气。然而他怀中的云纤儿，却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在夜风中轻轻摇颤。
他们也看见了云纤儿，那个苍白得如同精灵的女孩，虚弱地蜷缩在段晨浩的怀中瑟瑟发抖，风从她的颊便滑过，吹散她晶莹的泪珠，化在风中，如此悲伤。
凌芷涵静静地看着云纤儿，只是感觉心中一软，就握住了她的手。她只是感觉这个女孩是这么脆弱可怜，需要所有人的爱才能活过来。
段晨浩的眼眶微微泛红，急忙对蓝夜道：“蓝夜，你快来瞧瞧纤儿。”
蓝夜急忙为云纤儿诊脉，然而他霍然一震，因为他已发现云纤儿的脉搏如同一根紧绷的丝，随时都会断掉。
段晨浩见蓝夜神情有异，不由得心弦紧绷，抓住了蓝夜的手，道：“蓝夜，纤儿她……”
蓝夜被他的目光牢牢锁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一抹白影掠过众人，段晨浩就只见一位白衣婆婆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在云纤儿身前蹲下。他知道这位婆婆便是云纤儿经常提起的冰婆婆，只是，他该如何向这位老人交代，她最心疼的孩子是为了救自己而变成现在的样子。
云纤儿的意识在渐渐涣散，有淡淡的白色光芒烟雾般在她的身体上氤氲流散，如同她所有的力量在此刻化作了淡碎的烟尘，从她的体内溢出。
冰婆婆看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云纤儿，脸上泪水纵横，她握住了云纤儿冰冷的小手，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手心。
“纤儿……纤儿……听见婆婆的话了吗，快醒醒啊。”冰婆婆将云纤儿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此刻，所有雪薇宫的宫女们也赶了过来，见云纤儿虚弱地躺在冰婆婆怀中，都泪珠涟涟，声声唤道：“小宫主……小宫主……”
段晨浩被宫女们隔绝开来，刚想上前去看看云纤儿，却发现冰婆婆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此时，一缕湿润的水汽从远方的夜色袅袅传来，宛如来自天国的一道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就只见从水汽和光芒之中走来一个人。那是一位白衣师太，面目慈善柔和，长发黑中带白，飘然轻举，道骨仙风，自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宁静祥和之气，仿佛世间的一切只要沐浴在她的目光之中，便不会再有纷争杀戮。
司徒睿晗似乎吃了一惊，开口唤道：“师傅。”
众人具是一惊，这位白衣师太，便是蕊珠贝苑的云素师太。云素师太安静地朝着云纤儿走了过来，宛如月下涉水而过的慈悲观音。看着虚弱的云纤儿，云素师太眼中闪过一丝悲悯，默然叹道：“可怜的孩子啊……”
她从怀中掏出一截发光的东西，那仿佛是一截树木的枝条，通体雪银，泛着通透的光华。
冰婆婆眼睛一亮，道：“这是玉树琼枝。”
云素师太道：“不错，施主请为云姑娘服下，或许可以挽回云姑娘的生命。”
冰婆婆接过那段闪光的枝条，握在手中，然后将它揉碎，一点点送入了云纤儿的口中。一瞬间，云纤儿苍白的脸色明显有了生气，冰婆婆感到，她的手也逐渐有了温度。
冰婆婆感激地道：“多谢师太相赠玉树琼枝这样的宝物挽救纤儿，老身谨代表我们宫主感谢师太。”
云素师太淡淡一笑，道：“施主不必客气。云姑娘也曾帮助过贫道。如此善良的女孩，贫道自然要为她尽一份心力。只是云姑娘性命虽可保住，日后还当细心调理、小心照顾才是。”
段晨浩一直觉得云素师太有些面熟，此刻才猛然想起，她正是玉心寺外那位扫地的老婆婆。一直以来，云纤儿都会送去薄荷叶和新鲜的露水给云素师太，以治疗她的咳嗽之症。
云纤儿仍在昏睡，冰婆婆将她交予丝月和素香照拂，自己则站起身来，对毕落白道：“阁下便是魔尊毕落白。”
毕落白点点头，却不说话，他目光锐利，其中颇有深意，似在猜测这一行神秘女子的来历。
冰婆婆伸手一指，指向段晨浩，眼睛却看着毕落白，正色道：“好，既然如此，老身便要向魔尊保这少年一命。”话音刚落，冰婆婆长袖一挥，一朵玉石雕刻而成的雪薇花便飞入毕落白的掌心，毕落白目光一紧，然后又缓缓展开，脸上露出了平淡的笑意，道：“原来各位是雪薇宫的人。”
众人一听，更觉骇然。这些女子居然全是雪薇宫的人。
冰婆婆道：“不错，相信凭雪薇宫的面子，魔尊应该能够手下留情吧。”
毕落白沉思片刻，道：“那是自然，普天之下，除了龙诏城，能够与阴世魔罗一较高下的，便也只剩下雪薇宫了。既然雪薇宫的前辈开口，本座自然不会拂雪薇宫主的面子。”
冰婆婆面沉如水，心中却道：“大言不惭，阴世魔罗算什么，怎么能比得上雪薇宫，就算是是个魔尊加起来，也不是宫主的对手。”
然后冰婆婆冷冷地道：“如此甚好，还希望魔尊信守承诺。魔尊今日所伤之人，乃是我们雪薇宫的小宫主。小宫主是宫主最心爱的女儿，若然魔尊反悔，雪薇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毕落白道：“本座身为魔道至尊，一言既出，自无返回之理。只不过本座十分好奇，这少年于贵宫有和渊源，值得你们力护此人。”
冰婆婆道：“我们自然不认识他，只不过魔尊刚才也看见了，我们小宫主与他交情深厚，为了救他不惜同魔尊动手。小宫主要护的人，我们自然也当全力维护。”
然后她从丝月的手中接过云纤儿，将她抱入怀中，转身离开，宫女们也纷纷跟在她们身后，面色凄然。冰婆婆对云素师太道：“今日多谢师太以玉树琼枝相赠，挽回我家小宫主的生命，师太大恩，雪薇宫上下必当永远感怀。”
云素师太怜惜地望着昏迷的云纤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云姑娘如此善良，贫道很是喜爱，贫道今后也会日日为云姑娘祈福，祝祷她多福多寿。其实冰婆婆比贫道清楚，云姑娘身体里的诅咒……”
冰婆婆身躯一震，道：“师太，您瞧出来了……”
云素师太点点头，道：“云姑娘生性善良纯真，却遭受诸多苦难，贫道真是心有不忍。”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了一粒晶莹的种子，交予冰婆婆，道：“这是玉树琼枝的种子，若能悉心培植，等这颗种子长成，或许能对云姑娘有所帮助。”
冰婆婆眼中泪光涟涟，“玉树琼枝何等珍贵，师太却毫不吝惜，老身感激不尽。”
然后她便携着雪薇宫众人，向着远处一辆白玉马车走去。月光幽幽地照在那些白衣女子的身上，她们宛如暗夜中翩舞的仙子，轻轻地掠过时光的隧道，她们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瑰丽的世界，在这凡尘偶然一现，便要重归九天阊阖。
段晨浩忽然急步赶了过去，唤道：“冰婆婆，请留步……”
冰婆婆忽然停住了，段晨浩跑到她身前，道：“多谢婆婆相助，纤儿她……”
冰婆婆脸上表情冰冷，道：“段公子放心，纤儿性命是保住了，回宫之后，我们自然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忘记所受的伤痛。”
段晨浩望着冰婆婆怀中沉睡的云纤儿，忽然感觉心里一酸，眼眶微微湿润。她这一走，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他终究是一个凡夫俗子，无法将这个雪白的天使长久地留在自己的身边。她最终还是要回到天堂中，远离红尘的一切喧嚣。他只希望她永远快乐，永远开心地笑。那是他曾经许下的愿望。
冰婆婆道：“我保你性命，是不想让纤儿失望。她为了救你，不惜对抗魔尊，我自然不会让她所做的一切白费。你若真为她好，以后就不要再见他。你根本不能给他带来快乐，相反，你只会永远伤害她。若你此生不再纠缠，纤儿就算未必会快乐，却也不会伤心绝望。”
冰婆婆的话是如此决绝，如同一把锋利的锥子，将段晨浩钉在了原地。他的头忽然低了下去，隐匿在月光无法照到的一片阴影中。丝绣簇拥的袖口下，他的手悄然握紧。他不禁有些疑惑，难道，纤儿……真的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吗。他一直以来都是在精心呵护她、宠爱她、保护她，想要让她开心快乐啊。
然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见那群女子，早已消失在夜雾的深处，远处那辆白玉的马车华盖如雪，已然急急奔驰开去，只留下一串飞舞的流光，宛如划破暗夜的流星，轰然击在段晨浩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