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风云突变第十七章韶山祭祖
周小舟自一个月的微服私访湘西，有了“慈利经验”后，“5．29”省委常委会上部署了“纠左”战役，虽然个别领导，出于对领袖朴素的感情，对“纠偏”存在不满情绪，认为毛主席家乡的人民，不应该带头“否定”三面红旗。但既然省委已经作出了决议，而且这些措施，的确使折腾了一年多的农民能得到生养休息，所以也应该无条件贯彻执行。所有常委和省委各部的负责人，立即闻风而动，下到各自的蹲点负任区或“试验田”，执行省委的决议。一年多来忧国忧民的抑郁心结，总算开始打开，顿时，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汽车刚刚发动，本来要去浏阳县指导“纠偏”工作，只见陈慎言匆匆挡在车前双臂交叉摆动，示意不能出车。光明走出驾驶室：“怎么啦？”
“请首长下车，一号五分钟前己从武汉乘专列出发，要去韶山，王任重书记请首长亲自去火车站迎接。”
“是王任重陪来的？”周小舟问。
“还有罗端卿部长。”陈慎言答道。
“按一级规格布署保卫措施。”周小舟指示道。
“是。”陈慎言立即小跑去办公室，通知省府和公安厅。
一九五九年六月二十四日十二点十八分，周小舟亲自上专列把毛主席迎了下来，将主席请进红旗轿车，主席躬身入座，招呼周小舟坐在他右侧，王任重坐在左侧，嘱罗端卿，周贵和华国锋在前面开道：“小舟，我还是蛮喜欢这辆红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送张三李四，唯独送你周小舟呢？”
“因为小舟是您的秘书呗。”王任重抢着作答。
“这算是一点理由，但主要是，我了解小舟是个‘小气鬼’，哪里舍得买宽大一点的车啊。我不送他，说不定这次来还得坐吉普哩。”主席说罢大笑，王任重一见周小舟满脸通红，一副尴尬的模样，更是笑的前翻后仰。
“主席，您怎么一见面就揭我老底呢？”周小舟在主席面前一向是无所顾忌的，他装着生气道：“主席，您揭我老底，我就罚您去‘火宫殿’去吃臭豆腐。”
“好呀，一辆红旗换你几片臭豆腐？你小子也太抠门了吧。”主席打趣地说。
一进火宫殿，主席吃到了阔别三十多年的湖南地方小吃，一碗臭豆腐送上主席桌前，只见主席端详片刻，用鼻子闻了又闻，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咀嚼几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兴地说：“任重，看起来又黑又臭，吃起来又脆又香。这就是湖南人的性格。”
“谢谢主席的夸奖。”周小舟站了起来，对王任重挤挤眼：“王书记，听见了吧，这是主席对我们湖南人的形象比喻，是对我的赞赏。主席，是吧？”
“算是吧。你周小舟甚么时候学会拉虎皮作大旗了？”主席最喜欢和小舟开玩笑，初到延安毛主席身边工作时，二十多岁的周小舟，还不习惯适应主席深夜工作，常常主席笔耕兴甚时，那边却传来小舟均匀的鼾声，主席总是拿一支干毛笔，在小舟的鼻孔内轻轻一转，小舟喷涕不止，立马不好意思站起来，驱走困意，并为主席沏上一杯浓茶，在小碟内，添了一把芝麻炒黄豆。主席一边右手握笔，奋笔疾书，左手伸进小碟子内，撮起芝麻黄豆往嘴里送。
“咦，这么香，这么好呷，肯定不是剩饭炒冻米了。是芝麻炒黄豆吧？你是哪里搞来的？”主席问。
“是一位大娘炒给彭老总的，彭老总惦记您夜里工作，没有东西宵夜，特托人把两斤芝麻炒黄豆，全部送给您了。”
“还是火炮筒子记得我。”
“小舟，发什么愣？你看这艾团子多香，多好吃啊。”主席夹了一个绿油油的蒸艾团子放在小舟碗里，推推正在“开小差”的周小舟。
“主席，您让我想起在延安的哪段日子…”
“你一提延安，我就想起那两升芝麻炒黄豆。小舟，借花献佛，你给我准备一罐臭豆腐，一罐艾团子，我要送给火炮筒子彭德怀。”
“好的。”周小舟连忙答应。主席是位感情极其丰富的人，他十分念旧，他有时骂得你狗血淋头，但过后又十分关心你。比方，两个多月前（即党的八届七中全会上海会议），四月五日，在批评国家计划委员会的工作时，突然疾言厉色，点名批评彭德怀，一连批了三个小时，直到吃午饭了，才肯住手。现在吃点臭豆腐、艾团子，还是忘不了彭德才的好处，确实叫人感动。
下午三点多，在周小舟，王任重，罗瑞卿的陪同下，去主席曾经就读的“湖南一师”去前参观了一个多小时。
二十五日下午，由原湘潭地委书记，后任省委统战部长的华国锋，与省委常务副书记周贵二人前面开路，主席与周小舟，王任重，高智（主席的秘书）乘坐大红旗居中，由罗瑞卿，周里，周政（二人皆为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殿后，一行车队从蓉园出发，向韶山驶去。
“主席，您先喝了这杯茶吧。”周小舟知道主席抽烟多，茶也喝得特别多。因此，为他预备了一个大环璃茶杯，放了一撮萧金声送来的石霜九岭神农毛尖贡茶，车到易家湾，茶的温度正好适宜，就将大茶杯递给主席，主席看着茶杯内的茶片，高矮划一，直立在茶杯底部，绿中略带淡黄，晶莹剔透，清香扑鼻，忍不住喝了一口，奇迹出现了：一股清香凉爽之气，自口中随食道向胸腔，胃部徐徐滚动，顿时，令人心旷神怡，车中亦弥漫一丝淡淡的清香…
“小舟，这是什么茶？竟有如此功效。”主席饶有兴致的问。
周小舟将此茶的来龙去脉，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主席听后十分高兴，关心地说：“小舟，这就是文化遗产，这是茶文化中的遗产。千万不能让它失传啊！如果扩大生产，使一般平民都能喝到这么好的茶，不单味道好，还能健康长寿，这是多么好的事啊。”
“主席放心，我下次就带几位农技人员，专程去石霜寺考察，一定要解决大规模种植和加工的问题，保护好这一文化遗产。”
谈及石霜寺，主席又问：“你们湖南在打击‘一贯道’反动教会中，毁了多少庙宇？赶走了多少和尚？”
“毁了不少，具体数字，我还没有调查，连昭山古寺都差一点被拆，据说南岳都只剩下七八个老和尚了。”周小舟回答道。
“这又是极左思想在作怪。我们提出的是打击‘一贯道’邪教等反动教会，寺庙中的喇嘛，和尚，是信奉佛教的。佛教，道教，是信仰问题，不是反动教会。怎么可以拆除寺庙，赶走和尚呢？”主席又喝了一大口茶，周小舟又往茶杯中加了一些开水，拧紧盖子，放在前排水杯盘内。
“当然，犯错误也是难免的，但有人提醒了，你还犯，这就不能容忍了。”主席回忆起秋收起义的故事。他继续说：“开始创建井岗山根椐地时，政策“左”，现在讲出来，以为是发神经。我就亲手烧过一家地主的房子，以为农民会给我鼓掌，但是，农民不但没有鼓掌，反而低头而散。你烧人家房子干什么？哪怕没收都好，可以分给穷人住呗！你一把火烧了，多可惜，浪费了社会上的资源哟，不是神经病是什么？革命开始的时候，没有经验是难免犯错误的。去年刮“共产风”，也是一种“左”的错误。碰钉子，不要碰得头破血流，还不肯回头。”
二十六日清晨，主席对周小舟说：“你和高智，陪我到父母坟前鞠个躬吧。”
“主席，上午九点钟再去，行么？我好买点供果，香烛之类的祭祀之物。”周小舟向主席请示。
“不必了，我去坟前鞠三个躬这够了。你抬上一头活猪活羊，难道老人还会出来享用么？这是一种纪念罢了。”说罢，拉着我和高智，就要上山。周小舟叫陈慎言，刘为明，萧光明和公社第一书记、湘潭县委副书记熊清泉等四人，带上锄头，镰刀，先行一步，用松枝编个花圈，以便主席敬献之用。
大家发现主席已在地坪里，华国锌，罗瑞卿，周惠，周里，周政一干人等，悉数跟随上山，来到主席父母坟前，周小舟，王任重，罗瑞卿三人接过陈慎言他们手中的松枝花环，恭恭敬敬摆放在坟前，主席上前深深鞠了三个躬，高声说道：“前人辛苦，后人幸福。”
第三天（二十七日）下午二点左右，主席兴致勃勃地要去韶山水库游泳，当时，水库的水很满很深，又没有专职游泳健将护航，高智面有难色，想借小舟书记和瑞卿部长劝阻，以防发生意外。罗、周二人向主席欲言又止，主席猜出因由，说：“别吃冷罗卜操热心，王任重可以作证，我长江风大浪急，都不在话下，这个小小的水库，是小菜一碟。”
“慎言，光明，为民，我们四人前后左右跟主席一起畅游水库。”
“是。”三名青年齐声回答。
“你是少奇的侄儿？叫甚么名字？”主席问跟在他左侧的刘为明。
“报告主席，我叫刘为民，少奇是我二叔父。”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报告主席，我叫陈慎言，今年二十四岁。”
“打头阵的小将，报上名来，我与你比赛，看谁先到达堤坝上？”主席高声叫道。
“报告主席，俺乃水泊小将萧光明是也，今年青春二九。请主席快马加鞭吧！”
不一会，大约有四五十个青年小伙子，在公社第一书记、湘潭县委副书记熊清泉的安排下，一起跳入水中，加入了游泳行列。萧光明故意稍一迟疑，主席率先上堤，光明次之，大家为主席热烈鼓掌。
上得岸来，穿好衣服，主席又大步走在前面，朝毛震公祠走去，公社书记毛继生急忙赶上主席，说：“主席，祠堂里面甚么都没有了，不必进去了吧。”主常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一个劲头往前走。他对周小舟说：“管他三七二十一，鞠三个躬再说。”他对毛继生说：“菩萨是迷信，但烈士墓，祖宗牌位，是个纪念。”
当天晚上，主席请了很多客人，一起座谈。其中，有公社干部，有主席儿时的伙伴，有亲戚，有教师，还有本村老农，一共有三十二位。其中一位叫毛继槐的老农，对王任重说：“您是湖北省的一把手，我在报上看到你们湖北有亩产万斤的报导，请问王书记，您信吗？我是作了四十多年田的泥秀才，亩产一千斤都办不到，产一万斤不是吹牛是什么？”面到老农的批评，王任重站了起来，向老农鞠了一躬：“谢谢您的批评，我也应为这是慌报，这是欺骗。我代表报社向您道歉，不应该吹牛讲假话，欺骗大家。”
六月二十八日下午，主席一行人离开韶山回到了长沙蓉园。
“小舟，你把你的一班人叫来，给我谈谈湖南的形势。你可不要先定调，让他们先说。做得到吗？”毛主席拍了拍周小舟的肩膀。
“主席，我是您的学生，您还信不过？主席…”
“别老是主席主席的，既是我的学生，为什么不叫老师？哪样才亲切。”周小舟的话还未讲完，就被插话打断了。接着，又向王任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一点，小舟真的做到了。你看，人家送给他的一包茶叶，当他得知是世间珍品后，自己不舍得呷，硬要留给我。这就是子女待父的孝心啊。”说着说着，话咽了。小舟将一条白丝手帕送上去，主席接过后，拍拍小舟的手：“老了，眼泪浅了。”
“是老师一往情深，学生永世不忘。”
王任重，罗瑞卿等人，无不为之感动。
在湖南省几位书记的汇报会上，王任重当时还不是政治局委员，不便听兄弟省委的汇报，起身回避。
“坐下来听听，‘万斤亩’书记。”主席一句打趣的话，王任重脸上挂起了火烧云，湖南的同志都笑了，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平和起来。
周贵打头炮，他将“5．29”省委常委会上，周小舟定的基调，周小舟微服私访湘西的事例，有板有眼地数将出来，引起了的极大兴趣。大家发言踊跃，一直谈到吃晚饭。
“小舟，你用几句话概括一下湖南的形势吧。”
“我以为，湖南当前的形势应该是：形势大好，问题不少，前途光明…”
“对。对。形势大好，问题不少，前途光明。前途光明。小舟，这是大实话，也是辨证论，总结得有水平，全国也是这个形势。好。不愧我带出来的学生。”不待周小舟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抢先定调。说完后又觉得周小舟的话还未说完，于是又征求小舟的意见：“小舟，我这么定调，没有强猜人意吧？你还有什么要补充吗？你们其他几位书记还有什么要补充吗？”主席向所有的人扫了一眼，示意大家有话就说。
“没有，没有了。请您去用餐吧。”小舟站了起来，请主席去用餐。
“好。最后一件事，明天上午给你两个小时，你向你的班子安排一个月的工作，十一点前，你带两个小鬼和王任重陪我去南昌看看。周贵和其他中央委员、八大代表，从长沙直接到庐山，七月一号在庐山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