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眸色微凉,轻飘飘地落在苏稚棠的身上,赤.裸而直白。
女子似乎对这种视线很敏感,谢怀珩甚至能看清楚她不断颤动着的睫毛。
像只受了惊的玉腰奴,轻盈而惊恐地扑闪着翅膀。
谢怀珩指尖轻敲,漫不经心地打量。
当真是个生得好的,就是这细枝末节的地方都生得这么称心。
也怪不得会被送进宫内……
苏稚棠跪在那里身形不住地一颤。
嘴角紧紧抿着,觉得好似有一条湿冷的毒蛇,吐着蛇信子攀上来了。
那湿濡冰冷的触感从面上滑到了脖颈,又逐渐钻进了衣里……
叫人不住地紧绷了身子。
苏稚棠的呼吸重了几分,眼尾又红了,眸子中水意潋滟。
她哪见过这样的情形。
她原先不过是个被藏在江南庄子里不被承认的臣女,甚至从没像京中的千金那样从小被当做贵女来培养。
忽而被接入京中,要她进这吃人的后宫帮嫡姐争宠……
苏稚棠心里是委屈的。
然而她还记着太后娘娘的叮嘱,侯府的荣光,还有她的娘亲……
她咬了咬唇,只能用那临时抱佛脚的规矩礼仪强行将涌上喉头的哽咽压下。
声线还颤着,湿糯糯的:“陛下乃真龙天子,承天命御万方,天威赫赫……臣女自是敬畏的。”
谢怀珩将她的所有反应都收进了眼底。
那一张小脸白得通透,咬唇的模样更是勾起了人的怜悯之心。
若是寻常男子,定是会怜香惜玉地将这玉观音似的人儿放过了。
可惜,她面前的是谢怀珩。
一个恶劣到了骨子里的人。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是么。”
视线落在桌上的茶盏上,话中意味不明:“朕还以为……苏姑娘是那日在慈宁宫时受了惊,才这般怕朕的。”
他嗓音含笑:“看来是朕误会了。”
苏稚棠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分明是知道那日吓着她了,偏还这样点她。
她心中戚戚,觉得这位帝王果真不像传闻说的那般好相处。
面前的桐油金砖又泛起了一朵泪花。
那块湿迹不明显,却还是落入了谢怀珩的眼中,他头一次觉得失语。
怎就这般胆小了,不轻不重地说几句便哭了。
若是再做些过分的事,是不是这御书房都要被她淹了去?
谢怀珩皱着眉,轻轻一啧。
倒是没再说些什么会刺着这敏感又脆弱的人儿的话。
他有些烦躁地翻开手边的奏折,兀自批阅了起来。
御书房内只剩下奏折翻阅的声音。
直到谢怀珩批过了好几本,苏稚棠觉得自己似乎被他遗忘了,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慢慢松懈了身子。
她怯生生地瞄了谢怀珩一眼,见他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奏折,一点目光都没分给她。
于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原本只是好奇,但看见这里的东西都金灿灿的,一些摆件一看就价值连城,神色间不由得泛起几分惊叹之意。
真是金碧辉煌,这便是皇上御用之物,所有都是顶顶好的。
比足以用“奢靡”概括的侯府还要好上许多倍。
苏稚棠眼尾虽然还泛着些红,但看到好看又贵的东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这些东西的工艺都做得好精致啊……也不知是耗费了多少造办处的匠师的心血才造出来的。
她面上的婴儿肥未消尽,生得也娇软可人,此时此刻像极了见着了鸡的小狐狸。
那模样别提多灵动可爱了。
却不知,她自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藏得很好,其实早就被谢怀珩的余光捕捉了个透彻。
谢怀珩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嘴角的笑意压下。
这小狐儿可知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娇憨,若是被旁人见着了,一句殿前失仪够她哭淹整个皇宫了。
直到苏稚棠终于心满意足地打量够了,开始收回了注意力,谢怀珩才轻轻一咳。
眼底的恶趣味怎么收也收不住。
果不其然,就见着苏稚棠立马跟踩着了尾巴的狐狸似的,忽然炸起了毛。
她低着脑袋,那看着柔软又纤细的身子又一次僵直了起来。
不确定地想着,应该……没被发现吧?
谢怀珩眼皮都没抬一下,看着奏折上的内容,似是随意一问:“可会研墨?”
苏稚棠迟疑了一瞬,低声道:“回皇上,臣女会的。”
谢怀珩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苏稚棠在心中琢磨着男人忽然问这话的意味时,他又开口了:“过来,给朕研墨。”
苏稚棠只好起身在他的身边站定,取了墨条出来乖乖帮他磨墨。
她和谢怀珩离得不远,因此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龙涎香。
苏稚棠小小地耸了耸鼻子。
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好闻的冷香。
她就这样站在谢怀珩的身旁当了好久的书童。
原本她还兢兢业业,认真而专注地磨着墨。久了发现谢怀珩压根没将注意力分给她。
于是又开始悄悄摸鱼,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看看,目光最终飘到了一旁的字上。
写得倒是好看。
据说谢怀珩是个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帝王,把文官武官都治得服服贴贴的。
好厉害啊,可惜是个工作狂,最后操劳过度又睡眠不足,猝死了。
就是这死法有些太草率了些,苏稚棠觉得有点可惜。
到底是什么能让他这么沉迷?
苏稚棠试图在那本本密密麻麻的奏折中找出些什么趣味来,发现看不懂不说,还困了。
苏稚棠忍住哈欠,慢吞吞地将视线挪到了谢怀珩的脸侧。
仗着谢怀珩没注意到她就放肆大胆地看着。
谢怀珩当真是生了张极其优越的好相貌,俊美无铸。他面容生得温润如玉,却也是带着几分凌厉的。
眉眼间凝着山河气度,透着不怒自威的帝王威仪,凤眼微挑,低垂着的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
他嘴角天生似乎是微微往上勾着的,仿佛含着笑,因此冲淡了那股的凛然。却也暗藏着帝王凉薄。
苏稚棠一时之间看愣了神,虽然知道后宫女子们争的可不止是男人。
但若是争夺的对象长了这样一张天神下凡般的好样貌,或许也是带着些真情实意的罢。
眼见着这“书童”的思绪逐渐不在墨上了,谢怀珩停下了笔,侧目看过去:“朕的脸就这样好看?”
正巧撞上了苏稚棠看困了,加上最近又没睡好,于是小小地,冲着他打了个哈欠。
把殿前失仪贯彻了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