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瑶池仙会,桃花开的格外灿烂,恍然间笑颜不知遗落了谁家。
我含笑的接受着玉帝的册封,天界第一仙子,从此名满天下。回身间,与一道灼热的目光不期而遇。
从他头上的两个小角可以判断出是龙族的人。见我望他,他礼貌的笑笑,却依旧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
好一个登徒子,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明显的一愣,收回自己的目光,若无其事的端起自己的杯子,轻抿了一口,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宴散的时候,我穿行于灼灼桃花间,听见有人在身后唤我:“仙子,仙子留步……”
回头,我愣了愣,这不是龙族的那个登徒子么?当即脸色冷了下来,漠然的望着他。
他有礼的朝我作揖:“仙子想必是误会了,在下龙族敖风,并非登徒子。”
他知道我的想法?我问:“阁下有事?”
他笑:“在下见仙子十分面善,可否交个朋友?”
对于这种乱搭讪的人我向来无甚好感,当即冷着脸道:“没兴趣。”挥挥衣袖,招来一片云彩,御风而去。
九音山漂浮于夕落海上,仙气缭绕,我落于飞羽宫之上,俯首看流云万里。
梨雪,梨雪,当是梨落千里,清姿胜雪。
手中一把种子洒向山谷,灵力所及处,皆生出皑皑胜雪的白花。
苍穹碧影之间,一个小点化作白云飘飘而来,落在我面前,云上的男子一脸笑意,对我施礼:“这千里的梨花却不及仙子风姿的万分之一。”
这个敖风当真是烦人!我不高兴的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他笑道:“梨雪仙子开山立派,创立飞羽宫,在下不过是向来凑个热闹。”
我冷笑:“怎么?你想拜本仙子为师?”
“还望仙子成全。”
我笑,转身:“只可惜,你天资愚钝,本仙子瞧不上。”
他在后面追着:“仙子还未考量怎可如此轻易就下了判断?”
这人当真是厚脸皮。我回头,似笑非笑:“难道龙族的人都如公子这般皮厚?”
他笑了,风姿玉立:“非也非也,这龙族也就只有本公子一人这般勇于付出实践。”
我不再理他,旋身落于一山谷间,但见飞花冰泉,碧草如茵。身后飘来轻微的叹息,我回头,果然,那厚脸皮敖风又跟了来。
“果然又是一处绝色,只是不知这谷可有了名字?”
我没好气的道:“自然没有。”
“不如唤作‘游仙谷’可好?沧海游仙,正好应了这景。”
想起那茫茫的碧海,我竟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他立刻笑了起来,一时间仿佛繁花盛开。
他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好看的紧。
见我在看他,他缓缓勾起了自己的唇角,端的一副风流浪荡的模样。
登徒子!我立刻怒了,甩袖便走。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甚是迷惑:“怎的又生气了?”
事实证明,这敖风不仅是个登徒子,更是不折不扣的无赖。在这飞羽宫一赖便是数年,这数年间也确实是靠他,飞羽宫得以广收门徒,渐渐壮大起来,成为这司掌六界刑罚之地。
他总是死皮赖脸的跟在我身后唤我“梨儿”,常常在我耳边叹道:“梨儿何日才肯和我回东海一趟,见了我父亲,行了那拜堂之礼?”
我立刻嗔他:“不知羞。”
他笑了:“要不然怎么会有美人在怀。”
龙族寿宴那日,我终是随他回了一趟东海,诸多变故便由此而生。须知这姻缘前定,强求不得,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所以当那条美人鱼锦儿告诉我敖风实际早已娶妻,那女子是个凡人,寿命太短,魂魄入了阴曹地府便失去了踪迹,我确实震惊了一番,再看了看留在他房中那女子的画像,对于他的这诸多纠缠,我大概也猜了个通透。
那女子的容貌分明和我有七分相似。
敖风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定定望着我,道:“梨儿,请听我解释。”
我摇摇头,道:“本仙子也不是个想不明白的人,公子又何须多费唇舌,你我之间的一场闹剧到此结束,各散了吧。”
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也不是不相信他,却十分恼他的欺瞒。再回头看看,果然没有追来。
想不明白的那个人是他。
回飞羽宫之后,我便将自己关在了忘情殿上,再次听到他的名字时是得知他病重的时候。
作为神仙,能得个重病也确实不容易。在东海见到他时,他扬起苍白的脸对我笑笑:“梨儿,你来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为了引我来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也确实不容易。”
“我没勇气去飞羽宫找你。”
“当年那个厚脸皮的敖风去了哪里?”
他又笑了:“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不想听。”我想,他想说的事我早已经知道了。
“我爱的那个女子一直都是你。”他看着我,“那一世,我就知道你并不是凡人。”
但凡成仙总有个历劫的过程,而这情劫也算是人间戏折子里最恶俗的戏文了。不错,那一世,我下凡历劫,却遇见了他,切身体会了一番俗世夫妻的生活。寿尽之后,便饮了忘川水,上了天庭,当起了梨雪仙子。
这一段前尘往事本应该就此尘封,奈何那天我听了他和那凡间女子的故事,一时放不下,后来又去幽冥之境探查了一番,结果却得了这么个真相。
他是我决意要忘记的一段往事,却机缘巧合的被想起。
“梨儿……”他苍白着一张脸唤我。
我却仓皇的后退了几步:“对不起。”
“梨儿……”身后是他的呼唤。
我却捂起了耳朵,疯狂的跑出了东海。
飞羽宫的梨花开始飘落。大梦一场,梨落千里。我站在苍穹之巅,开始回想那一世的情劫。
只是情劫而已,我一直这么认为。何时,这场情劫已经升华成我心中的爱情?我恼他瞒我,骗我。
魔界毫无预兆的杀来,我提着剑杀入战局。心中一口郁结之气,化作手中的力量,无数妖魔魂断在剑下,梨花血染。
力竭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敖风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下了一道密谕:“凡任我飞羽宫宫主者,必先斩断情丝,断情绝爱。”
情之一字,向来误人。
司掌六界刑罚者,不该动情。于我,于后来的继位者,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