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九的护盾是红色的,在风雪中闪着光。它不太稳定,边缘一直在抖。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冰上发出声音。雪打在护盾上就化了,变成白气被风吹走。
陈寂站在原地没动。他的手受伤了,肩膀也脱臼了,很疼。他看着老陈倒下的地方,眼睛盯着那里。老陈是他在这片冰原上唯一能信的人。
老陈趴在地上,左手插在雪里,手指抠出了一个“三”字。指尖发黑,指甲裂了,血混着雪泥。他呼吸很弱,一下比一下慢。毒已经蔓延到手肘上面,皮肤变黑,血管凸起像蜘蛛网。他张嘴说不出话,但嘴唇在动,像是在说“快”。
陈寂终于动了。
他单膝跪下,左腿陷进雪里。他伸手去摸老陈的手腕,动作很轻。钢爪收了回去,发出咔嗒声。当他碰到伤口时,心里一紧——皮肤先是烫,然后迅速变冷,这是快要死的征兆。
他用拇指拨开破口,流出黑色的血,又稠又臭。他直接把一滴血抹进自己嘴里,嘴里立刻刺痛,感觉像针扎一样,一直传到脑子里。
【血源共鸣】启动了。
身体开始分解毒素,细胞自动调整。大脑收到两条信息:一种是让神经麻痹的毒,另一种是能破坏肌肉的酶。这是复合型毒素,普通解药没用,军用解药也只能拖三分钟。
他闭上眼,回想以前吃过的生物血液。
丧尸、变异狼、尸王……都不对。再往前想。他突然记起来了——冰原巨犀。那只犀牛曾中毒后自己产生抗体。他杀掉它时,吸过它的血,得到了这段记忆。那种抗体会在六分钟内中和神经毒素,并阻止组织坏死。
现在他要复制这个过程。
但他没有设备,没法提取抗体。唯一的办法是用自己的血做媒介,把抗体传给老陈。
他撕下衣服内衬,叠成三层,用牙咬住两端。这是个简单的过滤器,防止血里有脏东西进入老陈体内。他知道,只要有一点杂质,老陈就会死。
他弹出钢爪,在左臂动脉上划了一刀。血流出来,鲜红温热。他控制血滴慢慢穿过布层,落进老陈嘴里。每一滴都带着抗体,像是在改写死亡的时间。
第一滴进去,老陈喉咙动了一下,本能地咽了下去。
第二滴,眼皮开始颤,睫毛上的霜融化了。
第三滴,毒素停止上升,黑线停在手臂中间,甚至退了一点。
陈寂保持跪姿,左手压住自己的伤口止血,右手扶着老陈的头,确保血顺利喝进去。心跳平稳,呼吸很浅。他不能有任何大动作,否则会影响输血,也可能让自己晕倒。
四分半钟过去。
老陈的手指忽然动了。指甲颜色从灰紫变成暗红。胸口起伏变深,开始自己呼吸。毒素还没清完,但抗体起了作用,身体正在抵抗。
还不够。
他需要确认老陈有没有意识。
他用钢爪轻轻刺破老陈耳后的淋巴结,挤出一点黑血。然后把手贴在对方胸口,感受心跳。乱跳慢慢变稳,节奏清楚有力。
五分钟后,老陈的眼球动了。瞳孔缩了一下,对光有反应。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接着看清了陈寂的脸。
陈寂低头问:“还能走吗?”
声音很哑,但语气很重。
老陈喉咙发出声音,右手撑地想坐起来。动作慢,但神志清醒。左手还护着怀里的地图,露出一角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坐标和符号。他抬头看陈寂,点了点头。
陈寂把他扶到岩石后面,靠墙坐下。老陈喘得厉害,额头出汗,但眼神稳。他知道不能停。
陈寂站起来,看了看四周。
远处雪地上有金属反光。不止一台机甲。履带的声音通过耳钉传来,震动显示至少十台正在靠近,速度不快,呈扇形散开,想包围他们。
是韩九的人。
他检查钢爪。滑轨卡了雪,影响伸缩。他拿布条缠了一圈,加固连接处,减少阻力。这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保证每次攻击都能命中。
他蹲下身子,膝盖分开与肩同宽,背挺直,进入静止状态。呼吸放慢,体温维持。耳朵听着地面震动,风向、雪落、机甲节奏……所有信息在他脑中形成一张图。
老陈靠在石缝里,右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有个金属盒,是他带出来的最后一支肾上腺素针剂,标签没了,只剩编号“E-7”。他没给自己用,而是紧紧攥在手里,准备关键时刻交给陈寂。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陈寂没回头。他知道身后还有人和他一起战斗。
机甲距离八百米。
他站起身,走到空地中央,双脚站定,脊背绷紧。钢爪完全弹出,三根主刃对着前方,末端微微下压,等着最佳时机。风雪在他身后拉出影子,像一把要出鞘的刀。
七百米。
第一台机甲出现在坡顶。灰黑色装甲,宽履带,肩上有电磁炮。炮口开始充能,闪着蓝光,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
陈寂不动。
六百米。
第二台、第三台出现。左右拉开,形成夹击。天上没有支援,说明这次不是来杀人的。
他明白,韩九想活捉他。
五百米。
电磁炮充能完成,锁定他的胸口。
他弯腿,重心前移,脚抓地,全身肌肉绷到极限。
四百米。
炮口闪光。
他跳起侧翻,钢爪扫地借力改变方向。炮弹落地炸开雪浪,冲击波吹飞兜帽,露出他满头银灰色短发——那是多次基因改造和辐射留下的痕迹。
他刚落地,第二发又来了。
他不躲。
反而冲向爆炸中心。利用烟尘遮掩身形,快速逼近。他知道机甲三十米内看不清,而他的钢爪,最致命的距离是十五米。
地面震动越来越强。
三十台机甲全部出现,围成半圆。驾驶舱传出电子音:“目标确认,执行抓捕协议。”
陈寂冷笑。
他猛地撕下衣袖,露出左臂。整条手臂都是旧伤和新长的血管。那些不是疤,是埋在皮下的生物电路,是他最后一次改造失败留下的。现在它们随着心跳发光,泛着蓝光。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钢爪根部。
血碰到金属的瞬间,电路激活。
嗡——
钢爪震动,发出低鸣,刃上出现血色纹路。速度提升百分之四十,穿透力翻倍。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用命换来的短暂爆发。
他冲进敌阵。
第一台机甲还没转炮口,钢爪已刺穿驾驶舱左侧关节。金属撕裂声响起,液压油喷了一地。
第二台想后退,他跳上履带,一脚踩住,钢爪由下往上挑开盖子,切断主控线。
第三台撞过来,他侧身滑步,翻身到它背上,钢爪插入能源口,引爆反应堆。
爆炸接连发生,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火光。其他机甲开始分散,通讯里喊:“目标异常!启动B级应对程序!”
陈寂不说话,只是一步步向前。
他的左臂开始流血,血管胀痛,皮肤发红发热。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但只要再撑三十秒。
老陈靠在岩缝里,看着那个在火光中穿梭的身影,缓缓抬手,把肾上腺素捏得更紧。
他知道,等那三十秒结束,他会亲手把这支针交给他。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
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