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左臂流下来,滴在雪地上,马上冻住了。陈寂站着没动,呼吸很重,右手还有电光在闪,一下一下,和心跳一样。
他没看坡顶的韩九,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按着的机甲。这是三年前拦住父亲的那台机甲,现在只剩半边身子,装甲都歪了,动力舱还连着三根线,有点热。
他把左臂插进电线里,一瞬间疼得像被刀砍中脊椎。电流冲进身体,骨头表面亮起蓝光,纹路从肩膀一直走到手指。他的眼睛看到一些数字:电压187,频率4.3,神经系统快撑不住了。
周围有五台坏掉的机甲,能源核心还能用。他走过去,一脚踢开机甲护板,伸手扯出电池,扔到另一边。又去拆第三台、第四台,线路接通,火花一闪,通讯模块被激活了一秒。
他听到了一点信号。
不是声音,是一串代码。像父亲死前写在墙上的那种。
就是现在。
他弯腿,猛踩地面,冲了出去。钢爪划过残骸,切断线路,把四块电池接到自己左臂。电流变大,皮肤裂开,血刚冒出来就被烧成白雾。空气里都是焦味和臭氧味。
他站在中间,张开双臂,骨头上的纹路开始震动。空气里的电子被吸过来,风变大,卷起冰渣和铁片,在头顶转圈。
电网成了。
这不是用来打人的,是陷阱。
他双手往下压,电网收紧。三百米外的飞行器突然断电,掉进山谷。韩九站的地方响起了警报,护盾亮了红光,包住全身,边缘不太稳。
陈寂抬手一指。
闪电劈向护盾中心。
撞上的时候,韩九笑了。
护盾没破,反而把电吸进去,再反过来打回来。电流砸中陈寂胸口,骨头炸开三片,扎进后背。他飞出去,撞上冰岩,石头裂开一大片。
左臂的电路烧了一半,皮肤发黑,血不流了,开始冒蒸汽。神经疼得抽搐,眼前一闪一闪,耳朵里全是尖叫声。他跪在地上,右手撑地,指甲缝里的血结了冰,手和地冻在一起。
不能停。
他知道,只要停下,就会倒下。这一战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了结过去的事。
他撕开战服,露出胸口旧伤——三年前被冰刺穿的地方。伤口一直没好,只是被机器盖住了。他咬牙,左手伸进伤口,用力一拉。
血喷了出来,洒在地上。
【血源共鸣】启动。
血碰到电场,立刻变了。铁变成导体,像无数小星星在地上排列。他不再挡那股电流,而是让它顺着身体冲向肚子里的“源核”。
心脏猛地一缩。
然后猛地膨胀。
轰!
一股白雾从他身上炸开,吹飞了周围的冰块,连远处的铁梁都被推开。他的眼睛全红了,眼白布满血丝,像两盏灯亮了。皮肤冒热气,肌肉跳动,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醒过来。
血脉沸腾·完全体。
他慢慢站起来,双手合在胸前,再拉开。一道旋转的能量在他手里出现,一开始不大,随着呼吸变粗,越变越大。风雪被吸进来,铁片浮在空中,百米内的电子设备全都爆出火花。
风暴直径五十米,转速和心跳一样。每转一圈,力量翻倍。它的形状不是乱来的,是照着父亲研究多年的“生命共振图谱”来的。
韩九站在护盾里,脸色终于变了。
他调了三次频率,想挡住风暴,但每次都被陈寂提前知道。龙卷风绕着他转,越来越快,压力越来越大,护盾开始出现裂缝。
陈寂没动手。
他在等。
护盾最满的时候,会有0.3秒变弱。那是唯一的机会——就像当年父亲看到的破绽,只有一瞬,但能决定生死。
他退后一步,藏进风雪死角。盯着韩九的呼吸。对方看起来冷静,其实胸口起伏变快,汗从鬓角滑下,结成了小冰珠。体温高了0.6度,肾上腺素上升,说明他在怕。
时机到了。
他冲出去。
钢爪带起电弧,借着风暴的速度快三倍。离十米时,护盾果然变弱。
他跳起来,钢爪穿过风暴,直刺护盾中心。
砰!
护盾炸了。
冲击波把韩九掀飞,金手杖脱手,宝石碎了,碎片飞散。他滚了几圈停下,半边身子埋在雪里,嘴里流出血,混着碎牙吐出来。
这时,眼镜被震碎。
玻璃划过脸,流血了。他抹掉血,露出一道斜疤——从眉毛到下巴,像是被骨头武器划的。
陈寂落地,继续往前走。
他认得这道疤。
三年前雪山隧道,大雪封路。父亲带他逃,被七台机甲围住。最后一击是一个蒙面人,拿染血的骨刺从背后刺穿父亲。父亲倒下时还护着他。那人走时口罩掉了点,露出了这道疤。
他在风雪里发过誓,一定要记住这张脸。
不管多久,不管换多少面具,他都能认出来。
原来是你。
他站住,十米远,右手抬起。掌心聚起一团蓝雷球,电蛇缠绕,噼啪响,像关着一场雷暴。
韩九靠在残骸上,喘着气,忽然笑了。没擦血,也没捡手杖,只看着陈寂,声音哑:“你终于……看到我了。”
不是惊讶,也不是后悔,是一种解脱。
陈寂没说话。
双手合拢,再分开。雷球分成七道电束,扇形展开,封死所有退路。最后一道对准韩九的脸。
韩九抬手,想再生护盾。
但这回,陈寂的风暴已经和血脉同步,频率更高。电束穿透护盾重建过程,打中左肩。皮肉焦黑,骨头露出来,肩胛咔的一声断了。
韩九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抵雪,手指抠进冻土。
陈寂一步步走近。
每一步,地面都晃一下。风暴还在头上转,但他已经能控制。他不用残骸供电了,他自己就是电源,血、骨、神经都在供能。
他走到韩九面前,举起右手,钢爪尖对准喉咙。
韩九抬头,脸上全是血,右眼透过碎镜片看他。那只眼睛很累,没有害怕。嘴角动了动,像想说什么。
陈寂的钢爪往前推半寸。
金属压进皮肤,陷下去一点。
韩九的呼吸停了。
陈寂左手按住胸口,血从指缝流出来。右耳的骨钉裂了条细缝,发出轻轻的咔声。
他开口,声音低沉:“你说过,力量即真理。”
钢爪再进一寸。
没有惨叫,没有喷血,只有一声轻哼,像憋了很久的叹息终于放开。
韩九的身体慢慢倒下,躺在雪里,像一片枯叶落下。
风雪小了。
头上的风暴慢慢消失,铁片像雨一样落下,插进冰里,发出叮当声。陈寂站着,抬头看天,云裂开一条缝,露出星光。
他低头看手心,电光没了。
但这次,他不觉得空了。
有些恨不用喊出来,有些事不用告诉别人。只要在一个雪夜,两个人完成最后的对话就够了。
他转身走了,背影消失在风雪里。
身后,七具机甲静静立着,像守墓的人。
远处的地平线上,第一缕阳光爬上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