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议说,“我们之前一起要饭来着。”
他不说,我几乎忘了那段日子,忘了我拼命地找着自己的身世,忘了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次意外的重逢,提醒我过去的血的日子。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低声说,“姑娘,你和禀议可能有很多话要说,我先回去了。我会和月依云说一声,你晚点回来没有关系。”
禀议说,“小辰,你也和我们多待一会儿吧。小姐、我姐、我、你,我们好好聊一聊。”
我说,“我很高兴可以遇到你和陈姑娘,只是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你等会儿记得把君姑娘送回来就行。我先回去了。”
禀议疑惑地说,“君姑娘?是哪位?”
北木木擦干了脸上的泪,说,“我现在的名字。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禀议,好好告诉姐姐,这两年是怎么过的?都怪姐姐没有照顾好你。”
禀议说,“没有,我是男人,是我没有保护好姐姐。”
我不想听亲人重逢地戏码,没等北木木和禀议再开口,我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只过了十几天,我却觉得那些过去,遥远的恍如隔世。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忘了几分钟前我还抱怨腿疼,就想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世界的尽头。
分不清心里的酸甜苦辣,不知道是寂寞还是难过。好想喝酒,好好地醉一场。
我找到一个类似饭馆的地方,进去就说,“来点下酒菜,两壶酒。”自顾自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垂着头。(添伤口需要角落。)
脑子停止运转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壶酒放到我的桌上。
我拿起桌上的杯子,倒酒进去,仰头就喝。
“咳,咳,”我咳了两声,这喝下去,除了辣还带点苦、涩,“这什么烂酒啊,这么难喝!服务员,你欺负人啊?重上。”
叫了半天,没人理,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大部分人都看着我,发现我抬起头,大家吃喝各顾各的,把目光从我身上匆忙移开。
一个小二跑到桌旁,说,“客人,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小店最好的酒。”
我摆摆手,说,“有没有其他酒,我不喜欢这女儿红。”
小二说,“还有一种酒,价格比较高,客人要吗?”
我说,“先来一壶尝一尝再说。”
小二速度很快,这一壶酒很合味口,比那女儿红更辣,更够味,我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有一小部分沿着嘴角流到衣服上,我喝到酒壶里滴不出来酒,伸手擦了擦嘴,大声地叫,“小二,再来一壶。”
很不错,有种快意江湖的感觉。越喝越高兴,忘了什么建筑,什么身世。
一壶接一壶地喝,没注意,居然就喝了四五壶,眼前冒金星了,连人和桌子都分不清了,就觉得四周天旋地转的。爽啊,果然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不会难受了。
旁边有人说,“客人,该付帐了。”
我笑笑说,“嗯,我知道,我有钱。”
“客人,钱是什么?”
“哦,钱就是银子,我有银子,我有工作。”
“客人,我们这儿不收银子的。”
“不收银子那你们收、收什么?”我觉得舌头绕到一起了,说话很费劲。虽然我的脑子是清楚的。
“我们店小,只收五铢钱。”
“这个我也有。”我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摸,老套的桥断,我说,“我忘带了。”
小二的面目一下变得很狰狞,说,“忘了?我看你是到我们这儿吃白食,也不打听打听这儿是谁开的?”
嗯,果然是老套的桥断。
“这位姑娘的帐算我的。”数钱的声音,美妙,“够不够?”
够粗犷的声音,我还没分析完。听到小二接着说,“够了,够了,谢谢您了。”
不错,以本姑娘这水准,居然有人帮忙付钱。哈,哈,哈,又是老套的桥断。
一个长相粗犷的人,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我点点头,嗯,粗犷的背影。只是我走的有点跌跌撞撞。脚下跟踩了棉花一样,每一步都没有真实感。
出了店门没几步,我被那个粗犷的人打横抱起来。我心里想,本姑娘可是从来没有让男人碰过的。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小姑娘,一个人喝酒,是不是想男人了?”
胃开始收缩,我一阵一阵地恶心,听到他的那句话,十分震惊,张口就吐。气味果然不好闻。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很难闻,我一边在鼻子面前扇着,一边说,“太难闻了。”
“妈的,敢吐到老子身上。”
我直接被扔到地上,屁股一阵钻心地疼。还没反应过来,“啪”,一声清脆地响,我的脸被他狠狠地抽了一个巴掌。
酒似乎有点醒了。自做孽,不可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还没说完,“啪”,另一边脸也被狠狠地抽了一个巴掌。
“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真把你当件值钱的东西了。”
我眯眯眼,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黑黑的脸,眼睛瞪地大大地,很浓地络腮胡。慢慢地有人围过来看好戏。我一时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当街欺负小姑娘,算什么好汉。”
哈,哈,北木木没等到的“才子”让我等到了。
络腮胡说,“臭小子,老子在教训老子的丫头,你给我滚一边去。”
“才子”说,“怕是你搞错了吧,这是我的丫头。”
我心里想,谁是你的丫头,分清楚。我不管什么“才子”不“才子”的,我对英雄救美这种老套的戏码不感兴趣。(忘了被救的人是我。)
络腮胡说,“给老子搞清楚了,这是我的丫头。今天老子非把她带回去不可。”
“才子”说,“怕是你没有本事带回去。”
络腮胡说,“你小子太嚣张了。想打架是不是?”
可惜,我没见到“才子”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地过招,因为我自己站起来,对络腮胡说,“谢谢你帮我付帐。改天见到你我一定还钱。”
然后我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似乎那“才子”和络腮胡终是打起来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似乎被帮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迷迷糊糊地走,走到天慢慢变黑,我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景色,原来我不知不觉走我被烧毁的“家”,断壁残垣,曾为歌舞场,夕日风光不再。
眼泪扑扑地往下掉,这似乎是遇到这么多事以来,第一次流泪,我默默地对自己说,就这一次,哭够了就再也不哭了。
禀议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是我抛弃了他,是我自己离开陈芄家的,再看到他却是撕心裂肺的难过,仅仅几天的时间,我们从陌生到熟悉,又从熟悉到陌生,而我,从一无所有,到有身世有家,再变得一无所有。原来喝过酒了会依然难过。
只是对不起那个络腮胡,不管他存的什么心,帮我付了帐,被我吐了一身,还莫明其妙和人打了一架,冤的很。
眼前天旋地转,腿也不停地发软,伤春悲秋完了,才意识到我水平不错,喝得连人都分不清,还能找到这片废墟。夸完自己,我扶着墙弯下腰开始吐,吐到连水都吐不出来了,仍觉得恶心。
这买醉果然不是好玩的,欠钱、被人扔到地上,还哭得一塌糊涂,外加吐到天昏地暗,搞得自己如此狼狈,是为什么?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记得我最讨厌喝酒的人了。想不到有一天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现在不为禀议伤心了,不在乎自己是谁了,我只想回到沁香院,睡觉。
一路上边走边问沁香院在哪里,被我问的人上下打量我,可能是想不到一个小姑娘跑到青楼去干什么。告诉我沁香院的方向,厌恶的走开。我装做不在乎,依门卖笑,也只是为了生存,不管卖什么,大家都一样,众生平等。(这时候还不忘教训人。)天黑了,街上人少,我走两步,停三分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远远地看到沁香院。
因为不营业,沁香院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院落一样,门口挂的大红灯笼低垂着,毫无生气。没有姑娘站在门口笑脸迎人。院子里面,灯火星星点点,十分安静。刚准备进门,两只粗大的胳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正前方,“对不起,今天不接客,您改天再来。”
我一看,没发现,门口还有类似保镖的人物,长得只能用虎背熊腰形容。中午出的急,这也算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地进门,不认识不为怪。
舌头仍在打结,我说,“我是院里面的人,跟着北木木姑娘的。”
两只大汉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说,“等我去叫妈妈来认一下。”
我不明白了,就算不认识我,把我抓进去,白收个女的,也不赔的。忽然想到,可能怕我是来抓奸的?或许以为我是官家小姐,动了我会惹麻烦?这想得什么跟什么啊,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整个大脑属于混沌状态。
月依云身边的丫头出来了,见是我,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北木木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我只听得身边嗡嗡地声音,分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只说,“我、回去、睡、觉。有事明天、说。”
迷迷糊糊爬到楼上,感觉进了门,不管是谁的床,扑上去,倒头就睡。我多少喝点酒就醉,醉了就睡觉,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梦见我又被狠狠地摔到地上,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做梦做得头像要撕裂了的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着的。
昏暗的灯光下,有人走来走出,晃得我头晕。猛然从头到脚的凉意让我清醒了。
我果然是被摔到地上了,因为我正在地上躺着,从头到脚都是水,一个跟我十一二岁的姑娘手里拿着一只空盆,看到我醒来,尖声说,“哪里来的飞,敢睡到小姐床上?”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我果然不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甚至不在北木木的房间里,这里的格局和北木木的房间差不多,整个房间的主色调是大红,床单、床帷、桌布都是大红色的,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上绣的是一对鸳鸯,枕头也是。桌布上绣着一朵并蒂莲花。桌旁坐着一个十分艳丽的美人,估计就是小丫头嘴里的“小姐”了,不知道是哪位姑娘。月依云当时跟我说过院里的情况,我天生记人比较差,都没记住。
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说,“哑巴吗?我在问你话呢。”
我似乎是被人从床上一把扔到地上的,一天连着被摔两次,应该查查黄历,今天是不是不宜出行。
那个小姑娘放下手中的盆子,“啪”,清脆地一声响,一个巴掌打过来,我觉得十分郁闷,连巴掌都是好几个一起挨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酒劲也过了。想想怎么说也是我的错,虽然觉得这主仆两个都挺过分的,本着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之我势单力薄,就面向那个艳丽美人,垂着头,低声说,“对不起,姑娘,我是服侍君姑娘的,今天出去喝了点酒,回来没注意走错房间了。请您原谅。”
我自认为我说得十分虔诚了,偷偷瞄了一眼艳丽美人,她红唇轻启说,“走错房间?谁允许丫头们外出喝酒的?醉得再厉害也该知道自己的房间是怎样的。”
我低着头,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就低着头,听她说,她看我一幅听凭处置的样子,抬高声音继续说,“你们小姐平时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我看要跟妈妈说一声,好好教育一下你们这群飞。”
被她的丫头骂了一遍,现在同样又被艳丽美人骂了一遍,我挺起身板,我知道我的样子狼狈,接口说,“只有贱女人才会骂人。”
那小丫头两步走到我面前,抬手又要给我一巴掌,我比她高一截,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我本就进错房间,打一下也就罢了,怎么会让你打我第二次?”将她的手狠狠甩下去。
艳丽美人沉声说,“小兰,你到一边站着。”
那小丫头满脸委屈,低声说,“姑娘,她刚刚骂你。”
艳丽美人说,“我听到了,我会收拾这个飞。”
我冷笑一声,我看你怎么收拾我,看你能拿出什么招来,不就进错房间了嘛,想收拾我,还早着呢。我不再装得低眉顺眼,冷冷地看着艳丽美人。
艳丽美人来回摸着她手上长长的指甲,说,“刚刚说我是贱女人是吧?”
没等我说话,她接着说,“你说的是实话,我也说的是实话,我在这楼里本来就是贱女人,你不是也一样吗?进了这院子,谁不是飞?包括你那个主子。”
我反应比较慢,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她这句话竟叫我无从反驳。
她看我没有出声,悠然地说,“你睡了我的床,本不是大事,我也没打算把你怎么样。没想到一个飞叫你那么大反应。难道是我说错了?你把你的头抬那么高做什么?就算你装得再清高,仍是的,还以为你是哪家小姐呢,冲着我发脾气,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今天就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声音还没落,“啪”“啪”,我被打了两个耳光,我觉得我一辈子没这么窝囊过。抬手就要打回去。被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腕,捏得生疼,似乎骨头都要被捏断了,我没来得及想一个青楼女子哪里这么大的手劲,只是倔犟地忍着眼泪。
她看了一会儿说,“丫头的性子我倒是喜欢。”她向小兰点点头,小兰走到我身边,抬手要打。我无语了,这群女人,除了打耳光,还会什么?
这次我还没有被打,因为门响了,月依云跟在一个丫头后面走了进来。
月依云看了看抬着手的小兰和抓着我胳膊的艳丽美人,最后把目光放到狼狈不堪的我上面,皱了皱眉,说,“怎么回事?闹成这样?”
我刚要说话,月依云接着说,“韦妁,还不把手放开,成什么样子了?你一个小姐,怎么也和下人闹起来了?”
原来艳丽美人就是韦妁,怎么说也是在院里有身份的,我想这次亏是吃定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还回来的。
韦妁放开我的手腕,小兰拿过来毛巾,她擦了擦手,放下毛巾才说,“妈妈,不过教训一个下人而已,没有什么事。”
月依云看了看说,“教训怎么教训成这个样子?”
韦妁说,“所以我叫小菊过去叫妈妈了。妈妈看看怎么解决。”
月依云说,“罢了,打也打过了,就这样吧。”
韦妁说,“这怎么行,她睡了我的床,怎么说也得把床单被褥给我洗了吧?”
月依云说,“不是有专门的人洗吗?”
韦妁淡淡地说,“犯了错的又不是我,知道妈妈还有其他的事情找她。我不过这一个要求,妈妈有什么为难的?知道妈妈心好,舍不得我们吃苦,谁犯了错都是要承担的,不然这院里还有规矩吗?”
月依云看了看我,说,“那就拿给她洗吧。你,跟我出来,我有事问你。”
我对这处理结果十分不满,忿忿不平地想,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你,有一天叫你也试试,咬牙切齿地。
跟在月依云身后,进了北木木的房间,我才发现,韦妁和北木木的房间,中间只隔一条走廊,与我的倒是离得挺远。
月依云坐到桌边,说,“我问你,你和姑娘一起出去的,如今你回来了,姑娘呢?”
我怔了怔,说,“君姑娘没有回来吗?”
月依云说,“你自己看不到吗?”
北木木的房间果然没有人。我说,“那我出去把姑娘找回来。”
月依云说,“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点点头,说,“知道的。”我可以想得到,她和禀议在一起,总是离不了陈府的。
月依云说,“既然知道姑娘在哪儿,明早再说罢。先去休息吧,这样湿着衣服,会着凉的,明早去把姑娘带回来。”
我“嗯”了一声,送月依云出了房门,坐在桌边发了半天呆,想我今天是怎么了。想了一会儿,没得出什么结果,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没看到那些建筑和漂浮的画面,一直到了天亮。
月依云的丫头天还没亮就叫我起床,说月依云叫我去找北木木。
我擦了两把脸,顺手抓了两下头发,直奔陈府。
陈府门口三三两两的家丁在打扫,我站在门口,想起上次在陈府挨的打,觉得后背隐隐发疼。其实过了这么多天了,已经没事了。心里面对陈府有一点排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我走到门口,就有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迎出来,说,“小姐,请问你找谁?”我抽了口气,很不喜欢“小姐”这个词,我从来没有叫过北木木“小姐”,我都叫姑娘的。
我看那个家丁在上下打量我,不动声色地说,“我找陈小姐。”
那个家丁说让我在门口等一下。
过了很久,冤家路窄,这次出来的是李煜,李煜看了我一眼说,“姑娘,我家小姐还没有起床,请跟我到客厅稍等一下。”说完弯腰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我跟着他到客厅,他示意我随便坐就出去了。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有丫头给我上茶,我端着茶杯,打量这陈府的客厅。
与客厅正门正对的墙壁上挂着四个字“万里河山”,下面是一幅水墨山水画,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瀑布,瀑布直垂下来,很有“银河落九天”的感觉,瀑布两天上山和悬崖,稀稀疏疏地点着几棵松树,给我看着只觉得大气磅薄,没什么别的想法。着一个茶几,茶几两边放着两把椅子,看来就是主人的位置了。下面整齐地排着两排椅子,每排都有八张,中间仍用茶几隔开。
我还没有看完,禀议跑进来,“我听说你来了,赶紧过来看看。很久不见,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说,“很好啊,没什么不好的。”想起昨天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很幼稚,很无聊,又很委曲,一天挨了不少打。
禀议说,“听我姐说了,你现在是她的丫环。我姐可是不会亏待别人的。”
我继续点着头,听禀议说,“都是做丫环的,在哪里做不一样啊。我跟陈小姐说过了,把你们俩个都赎出来,到陈府来做丫环,好不好?”
我心里想着,大概北木木没有把我们在青楼的事情告诉禀议。只好插开话题说,“姑娘呢?现在在哪里?”
禀议笑呵呵地说,“快出来了。听说你来了就起床梳洗了。估计马上要过来了。”看着禀议的笑,我有一瞬间的失神,那种甜美、无忧无虑的笑果然适合禀议。
禀议看着我在发呆,用手弹了弹我的头,说,“怎么还是这么笨呢?老是发呆。”
他拉着我,和我坐到并排的椅子上,说,“说说你出去后都发生什么事了?那天你走了,小姐嘱咐了我两句话,我追出去找你,没有找到。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
我尴尬地笑笑说,“也没发生什么事。后来就到你姐那里做丫环了。你呢?”
禀议说,“陈大人回来了,陈小姐把我的事情跟陈大人说了,陈大人说叫我跟着小姐。小姐对我很好,教我认字,陈大人偶尔会教我练功。”
我说,“这算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禀议说,“我姐他们过来了。”说完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北木木看起来弱不禁风,每一步都有无限风情,我上下看了两眼,想,这怎么看都不像个做丫环的呀。
北木木冲禀议笑了一下,走到我面前说,“落尘,你来了?”
我说,“姑娘,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月依云叫我过来带你回去。”
北木木说,“我现在找到禀议了,不想回去了。谁也不能把我和禀议分开。”
我说,“我知道姑娘的意思。姑娘也要给月依云一个交代,怎么说你也要回去和月依云打个招呼,说一声。再说了,姑娘也要把自己的买身契拿回来不是?”
北木木咬了咬嘴唇,说,“你知道的,我没有钱赎身。”
禀议说,“姐,我有。不要担心,我会把你和小辰一起赎回来的。”
北木木看了我一眼,说,“那好吧,我跟你回去。禀议,你不用跟我一起过去了。我会回来的。你就在这儿等我就好。”
禀议说,“姐,我才刚找到你,怎么会又让你一个人呢?我陪你一起去。”
我听他们俩个一时半会不能结束,就走出客厅,看着院子里划成多边形的天空,一样的天空,在这里的毕竟比在院子里的高远。
后来,他们俩个决定一起去沁香院。不知道禀议看到我们做丫环的地方,会是什么感觉。
当我们一起站在沁香院门口时,禀议的脸青得吓人。冷冷地说,“姐,这就是你当丫环的地方?”
北木木点了点头,禀议转向我说,“文辰,你也在里面?”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从青楼里面出来的女人,哪里有干净的。但我无所谓,说,“是啊,我就是在这里面才能养活我自己。”
北木木似乎要把嘴唇咬破,一言不发。禀议板着脸,看着北木木说,“姐,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做过那种事?”
北木木看着我,我恍忽觉得她眼里阴暗、狠戾,再仔细看,却仍是满含泪水,她点点头。
禀议站了半天说,“走吧。进去吧。”
进了沁香院,可能是因为没营业的缘故,整个院子里静悄悄地,偶尔一两个丫头端着水盆从院子里穿过。我吸了一口气,直接走到月依云的房门口,说,“月依云,我带姑娘回来了。”
月依云打开房门,看了看站在我身后低着头的北木木和禀议,向禀议点了点头,转向我说,“进来再说吧。”
月依云的丫头倒了四杯水放到桌子上,就退出去。月依云坐到桌子边,北木木垂着头站在一边。禀议站在北木木后面,我站在月依云旁边,说,“昨天和姑娘一起出去的,把姑娘丢在外面都是我的错,月依云你怎么罚我都可以。”
月依云看了我一眼,说,“昨晚上的也一并罚了,帮院子里所有的人洗两个月衣服。”
我一听,吃了一惊,两个月,得多少衣服啊。而且现在是十一月,天会越来越冷。
月依云低声说,“你不服?闯这么大祸,要是姑娘今天不回来了,你洗一辈子衣服也不够的。”
我第一次听到月依云这么严厉地说话,一时忘了反驳。愣在当地。
月依云转向北木木,说,“当时我把你从牙婆手中买下来,你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北木木还没出声,禀议接着说,“谢谢你救了我姐,现在我想把我姐带回去。”
月依云说,“好啊,你带回去,我这里养了她十四个月,供她吃住,供她胭脂水粉,学琴棋书画,你自己算算,欠我多少钱。”
禀议说,“欠多少我都会还给你的。”
月依云说,“你拿什么还?我也不说别的,拿来五百钱,你就带她走。”
禀议说,“你等着,我下午就来。把卖身契准备好。”说完转身就走出去。
月依云指了指椅子,说,“坐。”
等我和北木木都坐下来,月依云说,“老实说,我自认为我对楼里的姑娘们都不错。到我这里来的,还没有哪个想着跑的。即使跑出去了,最后也得回来。昨天本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看你们的表现,结果太让我失望了。”
北木木哽咽着说,“妈妈,我错了,我在路上遇到禀议,一时激动……”
月依云打断她,说,“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告诉你,你卖的是死契,想坐这里出去,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里是青楼,这份工作,并不是说你想做就做,不做就撤。看来想抽身并不容易。
月依云叹了口气,说,“今天我狠狠地罚你们俩,我心里也不好受。落尘,你从现在起,就去洗衣服,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休息,不许出门。”
我想起昨天与韦妁闹的,造成这样的结局,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