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门一开,暖气扑面而来。
“先放那边——”她习惯性地侧身,让他进来,正要去帮他把箱子抬进卧室,手腕就被一只掌心握住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轻轻拉回门板,一声闷响,门在身后合上。
下一秒,他低头吻住了她。
跟机场那次不一样。
那时有广播、有队伍、有时间在后面追着她跑,他的克制还能勉强撑着;而此刻,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呼吸声,连钟表的秒针都在替他数着“终于”。
他吻得很深,没有给她留任何思考的空档。
唇齿间都是巴黎冬夜的冷气,被他一点一点烫热。
顾朝暄被他撞到门板上,后背微微一震,下一秒就反射性地抬手扣住了他的肩。
他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洗得很干净的衬衫味、烟草彻底散掉之后残留的一点温度,还有长途飞行带来的淡淡疲惫。
她本想推开他一句“先把东西放好”,可是唇一开口,就只剩下一点含糊的气音,被他顺势吞掉。
一手扣着她的后颈,一手去扯她身上的那圈围巾。
羊毛在指节间一绕,被他利落地解开,从她肩头滑下去,掉在玄关的小地毯上。
大衣的扣子也被他一颗一颗解开,动作不急不慢,带着不容分说的急迫。
顾朝暄被他弄得有点喘,干脆也不再装冷静,手指探进他大衣的前襟,把人往自己这边拽近了一寸。
“你冷不冷?”她声音发哑,明知道问得没意义。
“现在不冷。”他额头抵着她,呼吸还没稳下来,笑得很轻,“你在这儿,我就不冷。”
她愣了一下,随即在他唇边低声骂了一句:“幼稚鬼。”
骂归骂,手上动作却很诚实……指节从他领口一路往下,去扯他那条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他出门前显然还记得“对外形象”,领带系得工工整整,此刻却被她随手一扯,松开了一截,打结处散乱地挂在喉结下方。
她嫌碍事,又往下一拽,直到那根布条彻底被扯下来,甩到一边。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衬衫的衣摆被她从西装下拉出来,指尖一路往上,解扣子的动作带着点急,扣子被解开时指节不时擦到他胸口的皮肤,他整个人一紧,呼吸比刚才又重了几分。
他也没闲着,顺着她大衣内侧往里探,指腹从她腰侧一路滑上去,把那件单薄的针织上衣往上卷。
“你瘦了。”他低声说,声音哑得厉害,话一出口又忍不住去吻她,唇齿碰在一起,句尾直接散进她嘴里。
“你也是,”顾朝暄指尖顺着他后颈一路往下滑,轻轻捏了捏他腰腹:“还好,腹肌还在。”
“你多摸摸,嗯?都是你的。”
说着,他把她的外套彻底从肩上剥下来,大衣顺着门板滑到地上。
她也不甘示弱,反手去推他的西装,费劲把那层硬挺的布料从他肩上扯下去,抬脚一勾,让那件西装和她的大衣挤在一起。
玄关里很窄,鞋柜和墙之间只剩下一点缝,他们就挤在那一点缝里,谁也没打算往里走。
他俯身下去再吻她,几乎是半抱半抬,让她整个人离开门板一点,裹在自己怀里。
她一只脚还踩在门槛上,重心一晃,只能更用力地勾住他的腰。
“想不想我?”
“……不想。”
“真的?”
“假的。”
“呦,长大了,顾朝暄。”不会再口是心非了。
这两年所有的通话记录、视频里压着没说出口的那几千句,此刻都被换成一件件落在地上的衣服:
外套、围巾、西装,后面还有衬衫、毛衣……
……
顾朝暄被他抱着往里退,脚尖几次差点绊到地上散开的衣物,却都被他稳稳托住了腰。
他怕她从指缝里溜走似的,走一步就低头吻一下……
她刚想喘口气,他就贴过来,唇沿着她的唇角轻轻碾过,宛若在确认她还在、还肯。
玄关的灯被他们甩在身后,走廊里光线更暗一点,暖气的热从地板往上爬,连呼吸都变得黏稠。
顾朝暄被他逼得只能抬手圈住他的颈,指尖抓住他后颈那一小片发茬。
她想说一句“慢点”,可话没出口,就先被他含住了。
那种“终于见面”的急,落在他每一次贴近里,不张扬,但让人没法装作不在意。
他把她带到客厅边缘时,她背脊轻轻撞上墙,发出很轻的一声闷响。
顾朝暄皱了下眉,下一秒就被他用掌心护住后脑。
“对不起。是不是撞痛了?”
“没……”
“没哄我?”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笑意还没成形,又被他吻回去。
互相拆台又互相妥协,她故意不配合地偏开一点,他就追上来,把那点小任性一点点吻散。
走到卧室门口时,他才终于停了一瞬,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轻蹭过她的……
顾朝暄没躲,也没说话,只是用指尖把他散开的领口又拽近了一点。
门被推开,暖光漫出来,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秦湛予把她揽进那片光里,顺手带上门。
……
不是墙,那是一面镜子。
那是许荔送给她的落地试衣镜,原本靠在卧室门边,方便出门前整理衣服用,此刻正好对着他们。
镜框里,两个人几乎整个纠缠在一起,肤色在灯下被映得更白……
她余光一瞥,整个人跟被电了一下,心跳猛地撞到嗓子眼。
“……秦湛予。”她喘得厉害,指尖扣在他肩头,“别在这儿。”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镜子里的那一幕。
彼此都裸着。
她被按在自己怀里,头微微仰着,锁骨一片嫣红,眼尾还湿着,一看就像刚被亲哭过。
他喉结滚了滚,眼神暗下去,到底被这画面又推了一把。
“我不。”
“……你有病。”
“谁叫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北京不闻不问的,也不怕我被别人拐了去。”
“能被拐走的男人我不要。”她说,“……而你会吗?”
秦湛予他的手沿着她腿侧往上……
故意惩罚她。
“……呜……”
那感觉迅速蔓延,顾朝暄抑制不住捶他一下……
秦湛予咬牙:“顾朝暄,你就吃定我了是吧?”
“……”
她被他磨得发急,眼尾都洇红了。
顾朝暄忍不住抬手去捧他的脸,主动吻上去,吻得又凶又急,想逼他回到从前:回到那个一靠近她就会失控、会把她抱紧、会不讲道理地的秦湛予。
这人什么时候开始话这么多了?明明在别人面前,惜字得跟开会念稿一样。
……
此次秦湛予来法国,假期只有七天。
为了这七天,他先把整个因私出国流程老老实实跑了一遍:在部里按规矩请年休假,理由写得清清楚楚,时间精确到哪天落地、哪天回国;请假条一路往上签,处里、司里、机关纪委、人事司,每一格都要有“已阅”“同意”和姓名日期。
等所有意见和章凑齐,人事司才从专门的小铁柜里把那本长期封存的因私护照翻出来,让他在登记簿上写明“领出时间”和“预计归还时间”。
后面签证、机票、境外保险,他也一项项办齐,把最终行程再发一份给机关备案。
次日清晨。
顾朝暄整个人陷在被子里。
手机在床头震了一下,日程提醒跳出来,她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那一瞬间,她只想把自己重新塞回梦里。
偏偏有人不让。
床沿轻轻一沉,秦湛予俯下身,呼吸贴着她耳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点刻意的软:“你不是有会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更不想动。
顾朝暄皱着眉,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
秦湛予笑了一下,笑意很浅,但明显是得逞的那种。
他没再催,只把她从被窝里一点点捞出来,手掌贴着她肩背的温度,哄小孩起床似的,慢慢把人抱到自己怀里。
她迷迷糊糊睁眼,眼神还散着,睫毛压着一层困倦的湿意,整个人软得没脾气。
他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又沿着发际轻轻蹭过去。
顾朝暄被他蹭得痒,抬手胡乱推他一下,手腕却没什么力气,反倒被他握住指尖,放在掌心里捂了捂。
她终于被他扶着坐起来。
秦湛予亲自给她穿衣服。
顾朝暄还没完全清醒,站着都有点发软,只能顺着他的动作被照顾着。
他一边给她整理,一边抬眼看她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此刻他仿佛在照顾一个昨晚逞强、今天起不来的小祖宗。
……
这一日,他没有刻意打乱她的节奏,只是安静地嵌进她原本就很满的日程里。
晚上,顾朝暄安排了一场饭局。
地点选得不张扬,却足够私密,正好适合把不同圈子的人放在同一张桌上。
许荔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CéCile温和而专业,很快把气氛托住。
邵沅从落座开始就带着明显的疏离,对秦湛予的态度算不上客气;而秦湛予也没有刻意缓和,礼数到位,却始终保持着分寸。
两个人的视线偶尔交汇,又很快错开,彼此都心知肚明,不必强行投缘。
这两年,邵沅的事业走得很快。
合伙人位置坐稳了,项目越做越大,但感情却一路下滑。
他和舒虞的分手,在圈子里并不意外:一个情绪更外放、重情重义,一个目标清晰、以事业为先,走到后来,方向不同便很难再并肩。
对顾朝暄,他始终带着一种近乎家人的护短。
那晚的酒喝得不少。
邵沅明显有意把杯子往秦湛予面前递,而秦湛予没有推拒。
他喝得克制,却一杯不落,默许了这场无声的试探。
到后半程,邵沅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情绪也松动了,态度从锋芒转为郑重,不再是年轻时竞争者的敌意,而是站在她这一侧的确认与警告。
他说:
“我就知道你对我们家顾朝朝不安好心,我不管你惦记她惦记了多久,秦湛予,我只有一句,那就是你这辈子都别辜负她。你这辈子只能顾朝暄不要你,轮不到你把她丢下,知道吗!我不喜欢你,这话我不装;但她喜欢你,这也是真的。所以你要是敢让她摔一次——秦湛予,我会跟你拼命!”
顾朝暄坐在一旁,看得跟听得很清楚。
她知道,那些酒不是冲着胜负去的,而是出于一种笨拙却真诚的保护。
秦湛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回避,没有反击,只是接下了这份分量。
饭局结束时,夜色已经很深。
有些关系并没有因此缓和,但也不需要。至少在那一晚,几条原本分散的线,在她身边短暂地汇合,又各自回到轨道上去。
……
饭局散得很晚。
回程的车里,秦湛予一直没怎么说话。
不是醉得失态那种,他只是把平日那层端着的壳卸下来,眼神比平时更沉,呼吸更热,肩背也松了。
顾朝暄把他扶进公寓,灯一亮,他站在玄关缓了两秒,视线跟着她走。
她去厨房倒水,他也跟着走两步,又停住,扶着门框,安静得过分。
进卧室时他已经有点发沉。
她让他坐到床沿,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好,又把水递到他唇边。
秦湛予喝了两口,喉结一下一下动,像把火压回去,可那点酒劲儿把他的克制磨薄了,眼底浮着一点潮,直勾勾看着她。
她刚想把杯子放回去,腰就被他抱住。
他把脸埋在她腹前的衣料上,呼吸闷闷的,热意透过布料烫得她一颤。
顾朝暄想推他起来,又被那股重量和倔劲儿压住……醉了的人不讲道理,偏偏又像小孩一样委屈。
她低声叹气,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尖刚落下,他就更紧地抱住。
“顾朝暄,我不会辜负你。这辈子都不会。所以你别丢下我。”
他没抬头,抱着她的腰不放,脸埋在她小腹前的衣料上,像要把这两年的空缺全补回来。呼吸一下一下很沉,带着酒意的热。
他还不满足,鼻尖在她身前轻轻蹭了蹭,跟小动物认领地盘似的,贪恋得明目张胆。
顾朝暄低声:“我知道。”
他闷在她身上,声音嗡嗡的,带点委屈:“你是不是在哄我?”
“没有。”
“那你怎么从来不说你爱我?”
顾朝暄笑了一下,明显是懒得跟醉鬼讲逻辑。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语气放软:“我爱你,听到了没?秦湛予,我喜欢你……想跟你一辈子。”
这句话像按下某个开关,他终于抬起一点头,眼尾还有点红,笑得很满足。
下一秒又开始得寸进尺,黏得理直气壮:“有多爱?”
顾朝暄垂眼看他:“那你又有多爱我?”
“……爱到你一皱眉,我就心慌。爱到我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粘人,还是忍不住。”
“我也是。”
“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顾朝暄没说话,不是拒绝,也不是躲,她只是一下子被这句话戳住了。
他看着她不动,又问了一遍,语气放得更软,像在哄,又像在求:“顾朝暄,嫁给秦湛予,好不好?”
她还是没立刻接话,只是垂着眼,唇角压着一点笑意。
秦湛予忍不了,他向来不爱解释,此刻却被酒灌出了话痨毛病,急着把自己全部摊开给她看。
“我在北京都弄好了。该走的流程都走了,能准备的我都准备了……婚礼、日子、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改。你只要点个头就行,我们回北京办。”
顾朝暄笑了一下,那笑里带着她惯有的坏心眼,给自己找个轻松点的出口:“那你仕途不要了?”
这句话一出,秦湛予也笑了。
早就想过千百遍,答案都排好队等着她问,连停顿都没有。
“不要了也行。”他很平静,甚至有点理所当然,“没你重要。”
她想骂他冲动,想提醒他现实,想把那股热度压下去,可秦湛予就那样看着她,眼神又沉又直,把自己最后一点骄傲也放在她掌心里。
她嘴上还是不饶人,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一下:“傻子。”
骂完,她又忍不住笑,笑里有点酸,也有点热。
她低下头,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顾朝暄,你学法的,你比我更清楚,当年的事是伤人案子那条线,性质摆在那儿,不是毒品、不是涉黑涉恐、也不是危害国家安全那种红线。组织不会因为这个拦我结婚,最多就是按流程问清楚、把材料补齐。”
“也不会影响我的仕途,顶多就是以后有人拿这个当由头问两句、翻翻档、卡卡手续,或者背地里嚼几句舌根。但那是他们的事,不是你的错。我该走的流程我走,我该扛的压力我扛。你别先替我退,你只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往前走。”
看他那副认真劲儿一点没松,顾朝暄反倒先败下阵来,嘴硬归嘴硬,还是把心里那堆刺一根根摆出来。
“行。”她抬了抬下巴,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那你不许嫌我糟糕。我不会迁就你的。我不喜欢的事一堆,坏习惯也多,脾气也不好……还自私、自利,很多时候我只顾自己舒服不舒服。”
“那就别迁就。”他低声说,“你本来就不用学着讨好谁。”
“我回去就开始办,得快点,”他说着又看她一眼,“办完之后,给我个小顾朝暄好不好?最好像你,凶一点也行,反正我哄得住。”
“……不要。”
“那换个版本,小的秦湛予。”
“不生。”
“你该不会打算让我这辈子……没儿没女吧?以后谁给我们两个老头老太太送终,嗯?顾朝暄。”
“……你有毒。”
“所以需要你解啊。”
“……”
“顾朝暄。”
“干嘛。”
“爱不爱我。”
“爱。”
“不算。”敷衍。
“……爱你。”
“别说得太顺口。说顺了,我怕你哪天拿来哄别人。”
“……你有病。”
“怎么?”他抱着她,语气却明显沉了半分,“现在连哄我一句……也不愿了?”
“秦湛予!”真幼稚。
“嗯。”
……
陆峥这两年往外事那条线走了。
他从前在政策研究室,习惯的是把一件事拆成材料、口径、风险点,写进纸里送上去;而外事则是把同一件事放到灯下,所有人都看着……站位、表情、措辞、节奏,连沉默的时长都要算进成本。
两年下来,他身上那股“坐得住”的气质更沉了些。
那天他刚从东三环的涉外活动现场出来——一场闭门的圆桌磋商,地点选在使馆区附近的会所式会议中心,门口车牌一排排停着,保安的目光比冬天还冷。
会议结束得不晚不早,天色已经压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
他没回单位,也没回家。
陆峥上车后只让司机绕开晚高峰最堵的那两条路,车子沿着长安街往西走,车窗外的霓虹一截一截往后退。
手机屏幕亮了几次,他没急着看。
他要去找程屿。
程屿和陆峥认识太久了,久到很多人以为他们天然就站在同一边……同样的出身、同样的教育路径、同样的“会算账”的本能。
陆峥也一直这么以为。
所以当他第一次听见“程屿为了一个女孩跑到意大利、跟家里对抗”的时候,很震惊。
那个女孩陆峥见过,是北外的学生,和他们那群人差得太远。
不是能力差,而是生活的底色差。
她的世界里没有“家里一句话能解决的手续”,没有“一个电话就能调来的资源”,更没有那种从小被告知“你天生就该站在更高处”的底气。
她读书、打工、攒学费,行事规矩克制,跟任何一个知道自己没有后路的人那样,把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
程屿起初也不过是图新鲜。
他见惯了那些被圈子包装出来的漂亮与聪明,见惯了“适配”的礼仪与算计,突然遇上一个会因为一顿饭的钱认真和他讲清楚的人,会因为一句玩笑立刻拉开距离的人,会在他靠近时先把自己的界线摆出来的人——他反而被勾住了。
那种被拒绝的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陌生到犹如某种刺激,逼得他一次次往前试探,不信邪似的非要证明:我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拿不到。
程家很快就知道了。
在他们这种家里,感情从来不是“私事”。
一个名字出现在谁的车里、谁的行程里、谁的朋友圈里,背后都会被自动翻出一整套背景: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她将来要走什么路,她有没有可能带来麻烦,她是不是“能管得住嘴、能守得住规矩”的那类人。
北外学生这个身份听起来体面,可在程家眼里依旧不够,不够稳、不够安全、不够“对等”。
于是最现实、也最常用的办法被摆上台面:钱。
程家在程屿还没来得及把人往自己的圈子里带之前,就已经把“处理方案”做得滴水不漏,钱给到位,理由给得体面,台阶给得足够高。
对一个二十出头、还在校园里挣扎的女孩来说,那笔钱几乎等同于一次命运的改写:可以不用再为房租发愁,不用再算每个月的生活费,不用再为了奖学金把自己逼到极限。她拿了。
她拿钱这件事本身并不肮脏,她只是太清楚现实。
知道自己和程屿不是一条路的人,她更知道自己一旦被卷进程家那种庞大的体系里,代价可能不是一段感情,而是一生的麻烦。
她以为这就是最理智的结束:拿了钱,离开,彼此体面,各自回到该待的位置。
她走得很快。
选了意大利……可能是她的专业方向,可能是早就计划好的交换项目,也可能只是因为那是程家一时够不着、也懒得追得太紧的地方。
女孩以为只要离开北京,离开那套熟悉的规则,她就能把这段关系埋掉。
到底低估了程屿。
程屿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先是静得可怕。
他不是伤心那种静,是一种被当头扇了一巴掌后的冷。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套可以被结算的筹码;而那个女孩,在他家人眼里也不是“喜欢不喜欢”,只是一个可以用钱买走的变量。
他在那一瞬间做了一个陆峥永远都不会做的选择。
他似被点燃了一样,直接追了出去。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冷静下来,陆峥也那样想的,毕竟程家一句话就能断他的卡、封他的衡庐、名下的房产、收他的资源,让他明白“离开家族你什么都不是”。
可程屿偏偏在那一刻把“什么都不是”当成了筹码,拿来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