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农民看不起病呀
大医院住不起，爷爷认死也不住了，爷爷要回家，爹爹不依，病还治好怎么回家呢？大医院住不起咱就住小医院，城关医院是个小医院，而且这里好多都是祖传密方。爹爹那个意思想到这儿找个偏方儿。
进的医院也得挂号，一挂号先问住院吧，说，住院，住院那就先交住院费。住院费多少钱？到不是二院的3000元，而是1000元。1000元往哪儿弄去呀，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交不上住院费人家就不办理住院手续，办不了住院手续就入不了病房，入不了病房只有在那医院的院子里呆着，咋呆着呢？
那院里的东北角有棵梧桐树，那树像把伞形，那正好是个不冷不热的秋天。爹爹就把平板车支在那树下，建起了临时床位。
刚安顿好，从对面的厕所里走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这人就是锥子针，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问：
“怎么能在这儿安营扎寨呀？谁是家属呀？过来过来，跟我说说咋回事呀。”
爹爹马上迎上前去给他递烟，他把爹递过去的烟推了，说：
“在医院里不需吸烟，记住，再发现你吸烟就把你请出去。怎么回事呀？”
爹爹就对他说：
“不怕大夫你笑话，俺在二院住院住不起了，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完了，实在没办法，想到咱这儿找个偏方看看，可来了也得住院，住院咱交不起住院费呀，没办法就想在这儿凑乎凑乎。你老行行好吧。”
锥子针的脸上露出同情的样子，问：
“啥病呀？先让我瞧瞧。”
爹爹就把在二院做得检查的片子和病历交给了他。他看了一眼说：“股骨头坏死呀。来让我检查一下。”
说着他就给爷爷检查起来，检查完了说：“别害怕，这病我能治，而且能给你治好，这样吧。先住院吧。”
爹爹说：“俺交不起住院费呀，大夫。”
锥子针说：“先住下吧，住院费暂时交不上先不交。”
爹爹两条腿就开始弯下去，正当还跪还没跪下时，锥子针挽住了爹爹的胳膊：
“老哥别这样，这样会折我的寿的，快收拾一下，跟我到病房里来吧。“
就这样我们住进了病房。妈咪，你说这个锥子针大夫是不是活菩萨？
真由美点点头。
人家这个锥子针大叔真是个大好人呀，他给俺爷爷看病，真得，天天来扎针，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还给爷爷吃药，都不要钱。
爹爹实在过意不去就说谢谢，人家说：“谢谢不谢谢的没关系，把你老爸孝顺好就行。配合好我，多给老人翻翻身。”
那天有个护士来催，说，得交费。爹爹去找锥子针，锥子针大叔就把那护士叫过去说：
“这账先记在我身上，咱不能眼看着病人不治吧？”
从那不管什么费用都记在了锥子针大叔身上了。你说，妈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人呢？
爹爹为了回报人家天天给医院打扫卫生，楼上楼下，里里外外，只要医院有活他都去忙乎。另外还给我找一份护工的活，病房里有个奶奶，奶奶的儿子顾我给奶奶当护工，一天给30元钱，我在这病房里，一边伺候爷爷，一边伺候奶奶。
我干了一个星期时，那奶奶发给我210元钱，我拿到钱爹爹安排我给锥子针大叔买点东西。
我买了十斤鸡蛋一斤炸散子，打听着路，送到他家里。
第二天，锥子针大叔就把鸡蛋和炸散子提到病房里来了，他黑着脸把我爹好一顿熊：
“你咋这么不懂事呢？我还缺这个吗？省下点钱还得过日子，还得交治疗费。既然买了，就叫老爷子吃吧，补养一下。”
妈咪，你说，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的人呢？
真由美还是不住地点头。
俺爷爷在这儿住了半年院，那股骨头的病得到了较好的控制，虽然没全愈但起码不疼了。临走时爹爹和爷爷一起给锥子针大叔跪下了。
我们共欠他的住院费、医疗费、药费等加起来共计一万二千三百二十一元。
爹爹给他打了欠条。
他说：“你们先过日子，什么时候有宽余的钱了再说，别被这事压着了。”
真由美看得出有些激动了，她除了不住地点头外，还不时地去抹眼泪，当然那眼泪不是很明显。她固定在那平板床上动弹不得，她就不住地抱抱小塔。
她拿出录音机交到少帅文少手里，语重心肠地说：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中国的农民呀，我们成天喊人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父母得病都没钱看，什么你们的父母呀？农民呀，太惨了，都是中国人，而农民却享受不到基本的国民待遇呀。”
文少上前去捂她的嘴：
“不要胡说八道，这可是政治问题，了不得，你不能少说两句吗？”
真由美说：“怕什么？这不是文化大革命那时候了，我正在研究和考察调研着这个题目，就是说怎么让农民享受基本的国民待遇。这事还得麻烦你，替我起草一个稿子。你知道吗，当这种特工记者就是深入到最基层找问题发现问题，向党和政府反映问题。如果不是在这儿住院能了解到这种情况吗？”
文少说：“你也太敬业了，一时一刻不忘工作，这里面不仅是个深入问题，更是个思想认识问题，你深入下来认识不到问题不是也白搭。我看这个小塔的讲述就很好。”
真由美说：“我想写个稿，既可以公开发，也可以上《内参》，你说起个什么题目？怎么个写法？”
文少说：“大题目可以叫‘一个少女的诉说’。诉说什么呢？诉说农村缺医少药，诉说农民得不起病，得了病看不起病，诉说农民因病致贫的问题，诉说我国医疗体制的问题，一种控诉。”
真由美说：“很好，就这样的，你记一下，引题这样说‘牛卖了，羊卖了，猪也卖了，哥辍学了妹也辍学了，一家八口人陷入极端困苦之中，只因为老爷子得了股骨头坏死拖累了全家。要知详情请看：一个少女的诉说。主题是一个少女的诉说。再加个副题，‘给农民基本国民待遇解决医保问题刻不容缓’。麻烦你去起草一下。我看把小姑娘的诉说从录音机上扒拉下来略作修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