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阅读网 > 星火年(上卷)最新章节 > 正文 三 乍见又分 1 2

      荒唐男女事,荒唐真情泪;为“健康”女性正名,但不为其求解放。“无公害女人”,突出时代前沿第一书。book.qukanshu/artinfo/10906.html

1

那天,陈玉双告别古新生和少军回家去。和她在回家路上担心的一样,家里果然被翻腾了个七零八落,耿伯和欢嫂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陈玉双到处打听到处找,几天也没打听到个结果。第五天,在城外赣江边打捞起的尸体中,陈玉双终于找到了她的耿伯。陈玉双趴在耿伯的尸体上号啕大哭。她想到耿伯一辈子四处漂泊,没有过过一天有家庭温暖的安稳日子;她想到自己性子太急,在南昌的这些日子里,本应该温顺柔和,让病中的耿伯……她觉得自己对耿伯太残酷,甚至连耿伯几次提出来要讲的关于手镯的什么故事,她都没有让耿伯讲下去。她捶打着自己,恨不得陪着耿伯去死……

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陈玉双安葬了耿伯。她又找了两天,没找到欢嫂,她就决定了要走。起义部队是追不上了。家乡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吸引着她,她决定回家乡去。

陈玉双拣近道走小路,饿了或买或讨些吃的充饥,累了就找个看上去好一些的人家,或者干脆就在野外树底下休息一夜,第二天再赶路。

这天,陈玉双来到江西和湖北交界的九宫山地区。她生在山地长在山地,对山有着特殊的感情。现在又见到了山,她就更想一步跨回家乡去。

陈玉双的家比较复杂,有些事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的娘是在老一辈人逃难路过河南光山时,卖给人家当童养媳的。她的爹不是人,赌钱,抽料子,偷人骗人嫖女人,把她和她娘扔在家里不理也不看。隔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她爹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住几天,每次走每次都有理由打他娘一顿。

陈玉双从小就给有钱人放牛。山上山下,风里雨里,磨砺了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性格。放牛时,她投石弹撵牛,猛地发现自己有了一些打石弹的工夫时,她又刻意锻炼;日久天长,她真的就练了一手打石弹的神功。

她对她爹的印象很淡薄,只知道他坏,不讲理。对耿伯她却亲得很。后来她猜想,她就是耿伯的骨血。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耿伯常和她们在一起。没事的时候,耿伯抱着她,用胡子茬扎她的脸,也给她讲故事,还把一些稀罕的吃食丢进她嘴里。

她娘告诉她,到外面不要乱说。不要乱说什么?为什么不要乱说?她不知道。反正她什么也不说就是了。她懂事地点点头。

大概是陈玉双十二岁那年的一天晚上,她爹带着一些人闯进来。陈玉双从梦中惊醒,正见耿伯和那伙人扭打。一会儿,她娘把耿伯推出门外,急切地说:“快走!别管我!”她娘拽着她爹在门口厮打,挡着家里的人出不去。那些人一起打她娘。她娘不哭也不叫,只是不管抓住或咬住哪个人的哪个地方,就狠狠地抓住咬住不松劲。

惊呆的陈玉双清醒过来,跳下地捡了一根打断的棍子,照着一个人的脑袋打下去。打得那人直喊娘。另一个人夺走棍子把陈玉双举起来扔到床上。陈玉双又跳下地,抓过她家那把斧子。这时候,那些人多数都挤出去追耿伯了。陈玉双向正骑在她娘身上捶打她娘的人劈去。本来对着脑袋,那人一闪,斧子劈在他肩膀上。陈玉双就被大人们打昏了。

陈玉双再醒来的时候,那伙男人已经走光了。她娘赤条条躺在门口,身上一道道伤痕,一片片血渍;嘴里鼻子里都往外流血。陈玉双哭呀喊呀,她娘终于醒来了。她把她娘搀到床上。这以后,她娘就躺到了。

耿伯乘晚上偷着来看过几次。后来,听人说他被打了个半死,再后来,就没影没信了。

娘到底什么病?根本没钱看。娘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又熬了不到半年,娘就扔下双双死去了。

埋了娘的那天,陈玉双一个人在小石屋里呆想着。忽然从湖北麻城来了一个人找她。自称是她的姨夫。这就是耿伯的师弟,耿伯至死都耿耿于怀想让陈玉双去投靠的亲戚。

陈玉双的外公外婆把陈玉双她娘卖到光山以后,继续往南走。在大别山李家寨,陈玉双她外公染上了伤寒,很快就死去了。外婆只好把大女儿,也就是陈玉双的姨姨也卖给人家当童养媳。接着,外婆也追随外公去了冥府。陈玉双的姨姨就在李家寨长大并完婚并生儿育女。姨姨没有忘记她的妹妹。经过多方打听,她终于打听到了自己亲妹妹的下落,就让陈玉双的姨夫来看望她们。

现在,姨夫看着自己这十二、三岁的内外甥女,已经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决定把陈玉双带走。不料,他哄也哄了,吓也吓了,邻居们也帮着左劝又说,倔强的陈玉双就是不走。没办法,姨夫只好先回去。

姨夫走后没几天,陈玉双住的小石屋就被她爹卖掉了。

这是祖宗留下的最后一点财产,也是陈玉双唯一的栖身之处。“这不是人干的事情。这是大败家子大混蛋干的事情!”邻居们在数落陈玉双她爹的同时,又抱怨陈玉双太固执太胆大,没有跟姨夫去李家寨,落得现在连个住处都没有。陈玉双还是那么犟,不管你这家大婶还是那家大娘,谁收留她也不去。她白天和牛一起上山,晚上和牛依偎在一起。又过了几天,经邻居们说合,东家给陈玉双腾了半间草屋。“给他家干活当然该他家管。”陈玉双这才心安理得地住下去。

后来,姨夫把姨姨领来。两人见陈玉双人小志大,也生活得下去,就放心了。当然,他们还常来看望她,也断不了把陈玉双接去住几日。再往后,姨夫和姨姨都老了,陈玉双也长大了,她和春雪表姐处得很好,她去姨姨那里住的就更多些。

陈玉双回想着,冰闪闪的眼睛忽然变得欢乐多彩。她想起来李家寨那帮愣小子。她和他们一起,在“寨墙上”你来我往地打斗……她和他们一起,跟着农会斗地主分浮财……

突然,一团黑影闪动在陈玉双眼前。陈玉双猛一激灵,就从回忆中惊醒。她这才看清楚,那团黑影是个人,是个倒挂在路旁树枝上的猴子似的人。陈玉双不由地站住,这猴人约十四、五岁,小腿弯回钩着树枝,破不遮体的短裤一片片倒翻下来,有的就盖住了当作裤带用的草绳。他裸着上身,小肚凹回,峥嵘着胸前骨峰。陈玉双刚要紧张,不觉又哑然失笑:猴人抱着两臂,头发奓着,脸涨得通红,却觑了一只眼,认真地打着“呼噜”。

陈玉双笑骂了一句,“你娘的腿。”就绕过去了。

2

猴人搅了陈玉双的回忆。陈玉双回头又看了一下猴人,什么也不再想,径直朝前走去。下沟底再翻上去,是一片松散的小树林。陈玉双走了不远,石岩后面闪出一个打猎的阔少拦住去路。阔少抖抖手中的猎枪,笑笑说:“嗯,深山里飞出金凤凰,嗯嗯,打猎打了个俏妹子。”接着就“嗯嗯”两声伸过手来。陈玉双不愿意多事,敏捷地一闪绕了过去。不料,“咚咚”两下,岩石上又跳下来两个阔少,一个提着猎枪,一个提着快枪。

“不要忙着走呀。啊。”提快枪的阔少把抢背起来,涎着脸说:“让我,啊,亲亲你的朱唇。”另一个阔少怪笑两声,结结巴巴地说:“让我,抱、抱、抱抱你的柳、柳腰。”一开始出现的那个“嗯嗯阔少”一下抓住陈玉双的手腕,馋涎欲滴地说:“嗯、嗯嗯,我只,揉揉你的嫩乳。”

陈玉双眼睛冰闪闪的,正要反抓住“嗯嗯阔少”踢他的要命处,猛地又想,还是赶路要紧。这才压住火气,只翻过手腕推开“嗯嗯阔少”,对前面两个阔少说:“躲开,让我过去。”

“这容、容易的、的很。”“结巴阔少”说:“只要、要让我搂、搂一下。”

被陈玉双推开的“嗯嗯阔少”,见陈玉双还有那么两下子,就把猎枪靠在岩石上,想跟陈玉双动手。这时,岩石上又跳下个人来,正好骑在他的肩膀上。他趔趄一下趴倒了。随着尖细的嗓子“嘿嘿”一笑,就有一个小孩子似的声音说:“想欺负人?先尝尝猴爷爷的猴拳。”“嗯嗯阔少”两腮上就重重地挨了两拳。

陈玉双闪开前面两个阔少正要跑开,听到后面的动静就回过头来。原来是猴人。刚才倒挂树枝的滑稽的猴人,打了“嗯嗯阔少”两拳,立即跳起来往树上爬,一边催她说:“大姐快跑。”不料,猴人只顾催别人,就忘了其他就停在半树上,就被“结巴阔少”拽下来。“快枪阔少”也窜过去打猴人,一边叫骂着让“嗯嗯阔少”抓住俏妹子。

陈玉双不能再忍了,掏出石弹就向围攻猴人的两个阔少打过去。两阔少头部都挨了轻轻重重的石弹。“结巴阔少”额头上流了血。猴人很机灵地跳到一边上了树。两阔少发现是陈玉双打的,就和“嗯嗯阔少”一起向陈玉双扑过来。

陈玉双往树后一躲,又转出来,飞起一脚正踹到“嗯嗯阔少”的腹部。“嗯嗯阔少”疼得捂着肚子蹲到地下。“结巴阔少”吃了一惊,不由地就叫:“好、好、好历、害、害呀。”就去拉“嗯嗯阔少”。“快枪阔少”愣了一下,抿抿黑亮的头发,就取下来快枪。陈玉双一边掏石弹,一边很迅速地躲到树后面。猴人又跳下树来一头撞在“快枪阔少”后腰上,左手就从“快枪阔少”两腿中间伸过去。“快枪阔少”被抓疼了什么,龇牙咧嘴地怪叫起来,快枪就被猴人缴去了。

三阔少服输了,“姑奶奶”“猴爷爷”地哀求着要讨回快枪。猴人看着手中的快枪,摸一摸,高兴地说:“汉阳造,了不得。猴爷爷要了。”说着,枪往身上一背就挺起胸,大摇大摆地踱起来,一边自语:“孙悟空闹水晶宫得了如意金箍棒,今天,猴爷爷走九宫山也得了真玩意儿。”

陈玉双就发现猴人和她爹有些相像,那身材,那脸型……她猛又想起被她爹抱走的才几个月的弟弟。模糊的往事,有些片断却像记忆犹新的梦,想忘也忘不了。她仔细再看,猴人后脖根下果然有个奶头样的瘊。那时她不懂,问她娘弟弟这里怎么还长着奶。娘说那是“米布袋”,装福气。看着猴人,陈玉双愕然了,狂喜了:“我又有亲人了!”她还记得,弟弟比她小四岁,叫陈玉龙。她和娘就叫他小龙。陈玉双心里默念着:“小龙啊!我的小龙弟弟啊!”

三阔少见说软话不行,乘对方疏忽,一个就把猎枪瞄向陈玉双,另两个就一左一右向猴人扑去。

陈玉双正努力追寻着朦胧的梦,忽然发现三阔少的举动,顺手将手中两颗石弹打出去。那瞄准陈玉双的阔少,鼻尖和左眉骨各着一弹,“奶、奶”了半天也没说成一句话,连忙抱着枪逃了。

猴人早知道有人向他偷袭,等陈玉双再掏石弹帮他时,他已兜着树身转了一圈,并取下步枪“哗啦”一声推上子弹。猴人往后退几步,背靠石岩站下,举枪对着两阔少说:“那根筋不舒服?猴爷爷给你治一治。”

面对猴人黑洞洞的枪口,两阔少头上又各挨了陈玉双一石弹,两人一下气馁,一个向猴人莫名其妙地笑笑,就拉了另一个要跑。猴人喊:“丢下枪子弹。”两人愣了一下,片刻,两人又同时回头笑笑,一个掏出全部枪子弹,放在地下。那阔少讨好地笑笑,说:“没了,一颗也没了。”猴人说:“滚吧。”两阔少又笑了一下,就尾随逃走的阔少往山一侧去了。

猴人冲阔少那边做个鬼脸,捡起地上的十几发子弹,扒着树枝一跳,蹲到半人高的树杈上,向陈玉双挤一下眼说:“谢谢大姐让我得了枪。你走吧。我打个瞌睡,等会儿往南昌参加起义军去。”

看着滑稽可爱的猴人,陈玉双想,如果小龙还活着,现在也是这么大了,不觉心里一阵酸,就说:“南昌起义部队早南下了,你跟我走吧。到我们大别山去。我们那里斗地主吃大户,革命运动也很高涨。”

“大别山?我也是大别山人。”猴人一阵高兴,接着一闪眼说:“不过我不跟你走。我一定要追共产党的部队。”

“你是大别山人?什么地方?”陈玉双充满希望,情不自禁地也跳到树上,倚着树身,在猴人蹲着的树杈上站下来。

“不知道。总是在鄂北。”猴人挪一下身,骑在树杈上,仰起脸笑看着陈玉双,说:“爹是在鄂北大山里抢了我的。我想,我大概就是鄂北人了吧。”顿了一下,猴人又调皮地问:“大姐,你知道我叫什么?”

陈玉双笑了一下,说:“你叫猴人。”从猴人是“鄂北人”这一点上,陈玉双想他不会是自己的弟弟了,脸上就带了几分失望的神色,也就不想再开口了。

猴人扯着树枝跳起来站在陈玉双对面,闪着眼睛说:“你真神。猜得差不多。我叫猴崽——哎,你怎么不问我爹为什么抢我?从那里抢了我?告诉你——”猴人往陈玉双跟前凑一凑,神秘地说:“我爹说,野猴子正把我抱在怀里喂奶,爹看到了,就把我抢了。爹不知我怎样就到了野猴子群里,而且还那么受猴子奶娘的喜欢。为了纪念,也图省事,爹就给我起了‘猴崽’这个名。我跟爹采过药,讨过饭,当过民团团丁,也打过仗。后来,爹打仗死了。我偷了支枪跑出来,卖了钱埋了我爹。以后,我就一个人东流西浪,吃风喝雨,更是越来越像个毛猴子了。”猴崽说着,做了一个猴子的滑稽动作,就跳下树去。

听了猴崽的话,陈玉双又有了希望,就想起弟弟腿上带走的那只银手镯,就在树杈上坐下,试探地问:“猴崽,你可有只银手镯?”

“有啊。”猴崽答应着,想起包袱还挂在对面山坡的树上,就说:“你想看大圣的宝贝?我去给你拿。先告诉你,它可比不上哪吒胳膊上的那件宝贝。”说着,也不等陈玉双回答,就捡了枪一蹦一跳地跑出小树林,下到沟底,跳过水涧,往对面的山坡上去了。

看着猴崽远去的背影,陈玉双的思想又回到了她的小石屋。

那年,小龙刚会翻身,瘦骨嶙峋的,虽然脸型像她爹,两只水灵活现的大眼睛却和她娘一样,十分惹人喜爱。小龙爱奓着手蹬着脚笑。陈玉双爱趴在弟弟身边逮着弟弟的腿或胳膊咬。那天,陈玉双把耿伯给娘的银手镯戴在弟弟胳膊上一只。弟弟玩一会儿,手镯掉了。她就又把它戴在弟弟腿上。她吮着弟弟的脚指头睡着了。弟弟玩一会儿,也睡着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冷,醒了,拉张小被给弟弟盖好。这时,秋风猛地在门外扫过。爹带着风闯进来,二话不说,连着小被把弟弟小龙抱走了。

小龙就再也没有回来。听耿伯说,爹把小龙换大烟抽了。

陈玉双从来没有凭手镯认回弟弟的奢望。她知道无论谁看到银手镯,都会从弟弟腿上扒下来的。但这时,她却这样想着,盼着。她想,猴崽那只银手镯,上面一定也有个“双”字。

“叭、叭、叭……”一阵枪声传过来。陈玉双惊得回过头去,就见三个工人打扮的青年,边打枪边往这边撤。为了不惹是非,陈玉双往树的高处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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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年(上卷)最新章节四十 大战前夜生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