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男女事，荒唐真情泪；为“健康”女性正名，但不为其求解放。“无公害女人”，突出时代前沿第一书。book.qukanshu/artinfo/10906.html
1
从前天中午吃完拌着一少半粮食的野菜饭，到现在整整两天了，韩冬他们还没有吃到一点像样的东西。
吃饱肚子是大事！“师长”杨家英为这事发愁。在这里当了“副师长”的韩冬也为这事发愁。
杨家英靠着树身发了一会儿呆，见韩冬站在石崖边看着群山出神，突然就想，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韩冬一个外乡人，他能坚持下去吗？他是不是又产生了到井冈山去的念头呢？是啊，他们只有六个人，那些打土豪的行为，说到底，也只能算作一种活命手段，就是偶尔“打一下敌人的嚣张气焰”，实际也只是补充了几颗子弹，或者再补充几颗手榴弹，能够继续那种“手段”而已。这能算革命吗？这完全是“打家劫舍”！杨家英觉得韩冬一定会走，去真正地干革命。现在，吴军长率领的部队到底在哪一带活动？一种强烈的找到部队的欲望，就在杨家英心头升起来。
杨家英走到韩冬跟前，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说：“韩冬兄弟，听说，我们的部队已经打回来了。我们很快就会找到部队的。找到部队，我们就有干头了！”
韩冬回头笑笑。杨家英所担心的那些，韩冬压根就没有想过。他觉得，在这几个人当中，自己只是枪打得好点，也比他们多懂点部队上的规矩。自己根本没有领导别人的才能，根本没有处理事情的决断能力，根本就不应该担任这“副师长”。他为自己当着这个“官”，却不能为“部队”解决问题而感到深深的歉疚。
“弟兄们却是这样好！这样坚强！”韩冬往那边看看，弟兄们还和以前一样，正在说笑打闹。韩冬扭回头来，跟杨家英点头说：“英哥，我相信。”
杨家英站在韩冬身旁，和韩冬一起沉默着，一起眺望着墨绿中的山峦起伏。一会儿，杨家英又充满感情地重复感叹着：“我们的部队已经打回来了。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部队。找到部队，我们就有干头了！”
不知什么时候，杨家林也站在他们身后。这时候，杨家林冷不丁地说：“哥，别呆看了。说话别这样沉甸甸的。”
杨家英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看兄弟，笑笑，说：“怎么就沉甸甸的了？你说，我这样说不对？”
杨家林见哥没有跟自己发火，就说：“反正，这口气，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哥，”杨家林拽了一下杨家英的衣服，又往那边努努嘴，说：“你看祥哥他们多热闹。田地哥挑逗着想跟我打。你过去和他走几遭。”稍顷，杨家林越发带出了撒娇的样子推着杨家英，说：“去吧，哥。我和冬子哥说说话。”杨家英疼爱地摸摸兄弟的头，往段瑞祥杨德宽打斗的那边找马田地去了。
杨家林看着他哥走下去了，悄悄跟韩冬说：“冬子，让我再玩玩你的枪。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爱护。”
韩冬不太情愿，又不好意思拒绝。上次家林玩他的枪，他一下没注意，家林就把枪拆了个乱七八糟。他心疼地赶忙夺过来。往起装时，有个小零件就找不到。他心疼地哭了。家林怕他哥骂，悄悄跑走躲起来。后来马田地找到家林把家林拖回来时，枪零件早已找到枪也早已装起来。但杨家英还是在杨家林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训斥杨家林说：“你毛手毛脚的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尤其冬子哥的枪，那是冬子的命根子，也是咱们大伙的命根子。想打枪，等以后长大了再说。”后来，尽管家林和韩冬的关系仍然很好，吃呀睡呀打呀玩呀，两个人还像原来一样，总是互相吸引着谁也离不开谁，但杨家林再也没有动过韩冬的枪。心软的韩冬，有几次就想主动让家林玩枪，但又理智地忍住了。现在，家林提出玩枪了。韩冬犹豫了一下，就掏出枪来递给杨家林，说：“家林，记住我教你的要领。一会儿，我可要悄悄检查你。”
杨家林欣喜地接过枪去，小声嘱咐：“别让我哥知道。”就提着枪往一边跑去了。
韩冬笑看着杨家林，刚回过头，就见树荫里的山间小路上，刘守成领着一个女人匆匆爬上山来。
这个女人就是陈玉双的表姐段春雪。段春雪的到来，结束了山坡上几个人的打斗，也结束了杨家林玩枪的兴致。杨家林拉着韩冬跑下去。
杨家林静静地站在人们身边。韩冬也静静地站在人们身边。
“你来干什么？”杨家英感觉有些不对，盯着老婆的眼睛问。
“没什么，看看你们。”段春雪轻轻笑了一下。
“只是来看看我们？”杨家英好像要从段春雪那两只眼睛里看穿什么，两道眼光闪亮而且严厉。
段春雪微笑了一下，又微笑了一下，忽然，她的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她叫了声“她爹”，“哇”一声就扑到杨家英身上大哭起来。
“春雪！春雪！”杨家英拍着段春雪抖动的肩膀，着急地问：“春雪，到底怎么回事？”他感到事情不妙。他叫着问着，又试图把段春雪的头扶起来。
人们猜到又有塌天大祸落在段春雪身上。韩冬盯着段春雪，好一阵，还是盯着。杨家林已经忘了手里还提着韩冬的枪。他拨拉开身边的人往前冲了一步，冒火的眼睛瞪得像要吃人，鼻孔里“呼呼”地喘着粗气。他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就等着证实。段瑞祥急得直跺脚。他忽然虎啸似地叫了一声，狠狠地抓住段春雪的肩膀，把段春雪从杨家英身上抓起来，结巴地大叫：“姐，你，你倒是说，说话呀！天，天塌下来，有，有你，你兄弟！”
段春雪拨开段瑞祥的手，平静地说：“瑞祥你放开，姐没事。”段春雪抬起头，擦干泪，又说：“猫蛋，让冯健武摔……”她的话虽然很平静，但感觉出来，那每一个字，是从牙缝中崩出来的；刚说到这里，段春雪晃了一下，又紧牙住颤动激烈的嘴唇。很快，段春雪再一次推开又扶住她的杨家英和段瑞祥，坚挺住软瘫欲倒的身子，尽力平静地说：“冯健武把猫蛋摔死了……”
晴天霹雳在每一个人的脑袋里炸响。杨家英脑袋撞在树上，又赶忙推开树站直身，扶住段春雪。马田地叫了声“雪姐”，静等着英哥发那一声“打回去”的命令。杨德宽不由地骂：“埋他个冯健武，小爹宰了他！”又抓住杨家英的胳膊叫了声“英哥”。段瑞祥“哇呀呀”地啸叫着，差点把跟前的人碰到。他把大刀拔出来，大叫：“姐夫，我们回去！”
段春雪不满两岁的猫蛋，给人们留有很深的影响。
过百日那天，不知怎么，猫蛋把一只贼头贼脑趴在他跟前的小老鼠就抓在手里，两手扑腾着，“啊啊”地笑着，愣是把老鼠抓得断了气。当大人们拿走他手里的老鼠后，他“哇”地哭起来，哭得不依不饶。段春雪喂他奶他都不吃。段春雪气得骂：“和你两个舅舅的德性一样，那么大脾气！”杨家英高兴地抱过儿子来，说：“和他叔一样的牛脾气。”旁边的段瑞祥、段福祥、杨家林都认为猫蛋像自己，都高兴地你争我抢地抱过去亲……
不想，猫蛋竟然再也见不到了，竟然死了，死的那样惨。
在人们争着要求打回去为猫蛋报仇的声浪中，韩冬突然发现，杨家林不见了。
去年黄麻起义失败他们逃出来后，李孝轩带着清乡团杀回去。段春雪她爹，杨家英他姐他妹，马田地他哥以及好多没来得及跑走的农会干部，妇女会干部和炮队队员都被杀害。听到这消息，杨家林不声不响地跑下山去，要找李孝轩拼命。是杨德宽在另一个村的武功较好的舅舅发现了把他看管起来，才算没有出事。
所以，人们一听杨家林不见了，都十分着急。
杨家林已上了小路，正气汹汹地往下跑，任后面的人怎样呼喊他也不理。人们追到小路上，段春雪发了火，着急地骂：“家林你站住。你怎么没有一点男子汉的理性。你还不如你嫂嫂。”杨家林站下来，提着韩冬的枪，木呆呆地不再动弹。
猫蛋是因为杨德莲被摔死的。冯健武要抓走杨德莲，给一个桂军军官当小老婆。杨德莲誓死不从。段春雪出面理论。冯健武说不过段春雪，急了，骂：“杨家英是炮队的头，是共产党。”猛一下就把猫蛋从段春雪怀里抢过去，大骂：“共产党的臭女人还敢出来论理。我先断了杨家英的后。”就把猫蛋狠狠地摔在大石头上……拖着杨家林返回营地的路上，段春雪给人们讲述着。
在营地树桩上坐下，段春雪讲完后，理一理头发站起来，又说：“你们想办法救救德莲吧。冯健武说，德莲要是不从，他就让东洋狗咬死德莲。”
人们更是着急，都眼睁睁地看着杨家英。杨家英想了想，一挥手，果断地说：“走，下山去。先到德宽他舅舅家，然后再看该怎么打。”
2
月光下，村公所旁边李孝轩的旧院门口，两个岗哨歪倒在台阶上，“呼噜呼噜”睡得正香。
李孝轩的“清乡团”就驻扎在这里。
韩冬讲着怎样接近岗哨的要领。等不到韩冬“啰嗦”完，杨德宽跟杨家英说了声“我去”，就“呼”一下冲出去。脚步“踏踏”，在静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响亮。
段瑞祥也“索性”紧跟着冲出去。拉着杨家林的韩冬赶忙推推杨家林，说：“家林也上。”杨家林和马田地也同时冲出去。
胖岗哨动了一下，帽子掉在地上，光头被月光照着，让人感到凉丝丝的。
四个人把两个岗哨押回来。经过简单审讯，知道杨德莲就关在里院。而且，李孝轩、冯健武也正好住在那里。
亲人仇人都在里面，极度兴奋使每个人的呼吸都紧张起来。
忽然听到院里有人说话。躲在黑影里的几个人，这才注意到，院里还有几个流动哨。而且，通往里院的门紧闭着，上没上拴还不知道。
韩冬吓出一身冷汗。杨家英也不由地说：“好玄！”他们知道，前院门口发生的事情，敌人很快就会知道。
段瑞祥没有多想危险，一个心思考虑着怎样进去。他悄声建议：“上房。我们从房上跳进去。”
杨家英脑里闪过一个问题：一旦惊醒敌人，他们根本就没有退路。但是，燃烧着仇恨火焰的心正急着救人，他这个想法一闪即逝，没有抓住。杨家林催促说：“哥，祥哥说得对，快走吧。”停在杨家英脑里的想法是：抓了岗哨这事很快就会暴露。他们得赶快动手，去营救德莲。同时，他的脑里又闪亮了一下。他赶忙抓住这一次的光点：里院的门要上了拴的话，前院的敌人就没法进去。
杨家英看看韩冬，说：“就这样吧冬子兄弟。这里的地形我们熟得很。从村公所就能上到房上跳进去。”韩冬点点头。
在房顶上，韩冬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他和杨家英留在房上作掩护，以防万一。杨家英猛地想起那个没有抓住的想法是什么了。他佩服地看看韩冬，感到这才是最正确的打仗方法。
段瑞祥翻到树上滑下去。杨德宽紧跟着也滑下去。李孝轩那条东洋狗“呼”一下扑倒段瑞祥跟前。杨家林一惊，刚滑到一半就急着跳下去。这时候，段瑞祥已抽出大刀猛劈东洋狗。东洋狗躲闪着狂叫起来。马田地犹豫了一下，“哧溜”一下也滑到地上。
东洋狗凶狠地叫着，引起远近一片狗叫。段瑞祥那把大刀上下翻飞。东洋狗进进退退，躲躲闪闪，叫得越发凶狂。
前院响起来枪声。枪声悦耳，喊杀惊人。
人们有些着慌。段瑞祥一刀劈住狗膀子。狗惨叫一声，段瑞祥跟着第二刀下去，没有跑开的狗接下来的惨叫就越来越弱，很快就蹬腿死去。马田地跑到段瑞祥跟前，问段瑞祥怎么办。段瑞祥好像没有听到，着急地紧扫着紧闭的大门和每一间房门。杨德宽跳到院中央，跳着脚转着圈，急得大喊：“姐——，姐——，你在哪里——？”杨家林则挥舞着大刀，疯了似地劈砍着每一间房的门窗，急切地叫骂：“李孝轩，冯健武，快给小爹钻出来！”杨家英在房上喊：“弟兄们快上房。我们撤。快！”但人们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他急着也要上树往院里滑。他忽然想到应该征求一下韩冬的意见。左右一看找不到韩冬，他这才想起来，韩冬刚才说了句什么，就弯着腰跑走了。
冯健武带着李孝轩的护兵跳到院里。段瑞祥他们和冯健武等人打斗起来。双方打得都很专心，全不顾前院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杨家英心急如焚，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滑下去增援段瑞祥他们时，韩冬跑过来拉了下杨家英，说：“英哥，打到前院里的，好像是我们的人。你过来看看。”
两个人跑到前院房顶上。前院里的战斗已接近尾声。胳膊上扎着白毛巾，脖子上系着红领带的农民战士已攻破最后一间清乡团的房间。几个战士正在砸通向后院的大门。一个战士边砸边骂：“李孝轩，开门，你爹回来了！”
杨家英眼睛一亮，打了韩冬一拳，兴奋地说：“我们的人！吴军长带队伍打回来了！这是德宽他姐夫。”说着话，他就向下面高叫：“全厚，我是家英。我去开门。”他蹦跳着向后院的树那里跑去，很像一个孩子。
杨家英韩冬刚在后院着地，马田地已打开大门。红军战士们“哗”地涌进来。
段瑞祥杨家林两个战一个，把冯健武逼到墙角落里。红军一冲进来，冯健武感到了死的威胁。他咬了咬牙，往后退一步，掏出手枪瞄住段瑞祥，就被韩冬打来的一枪打住肩膀。冯健武的枪掉在地下。段瑞祥那刀，寒森森地在月光中砍下来，又擦着冯健武的头皮拐了弯。段瑞祥一脚将冯健武踹倒在地上，紧跟着，右脚又踏在冯健武肚皮上。段瑞祥把刀尖在冯健武鼻子上一搁，牙齿咬得咯嘣嘣响，说：“冯健武，还认识你小爹吗？”段瑞祥喊着：“爹，猫蛋，我要为你们报仇了！”再一次举起刀来。他突然想到，弟兄们都在盼着亲手杀死这个杀人魔王。自己应该忍住，把这一痛快的事情让给其他兄弟。段瑞祥收回大刀，让眼巴巴看着他解恨的杨家林动手。杨家林提着刀又看到马田地，又让马田地过来报仇。马田地把刚缴的步枪拿下来，枪口“咚”一下戳到冯健武脑袋上，又想到他们几个人里面，除了杨家英就数他岁数大，他应该让着其他兄弟。他又让杨家林出气。杨家林从腿上抽出匕首，走过去，弯下身，匕首放在冯健武嘴边。他咬着的嘴唇颤抖着，他生硬地撬开冯健武的嘴。“哇——”他大叫着，那匕首就要依着他的性子在冯健武嘴里乱搅乱捅。这时候，他被一只大手猛地拉开。
杨家英拉起来杨家林。杨全厚给杨家林擦去嘴上咬出的血，说：“家林兄弟，李孝轩、冯健武欠我们的血债太多了。党代表说，明天开公审大会公审他们。公审完再杀。”
段瑞祥又把冯健武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