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声此起彼伏,皇帝端坐御座,眉头越皱越紧,却始终未发一言。
今日洛宽景也来上早朝了。
耳中听着周遭文武百官的激烈辩驳,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几位始终坚持要查清楚真相,不愿冤枉镇北王的大臣。
他把这几个人的模样记下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光芒,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洛庭熠站在人群之中,突然走出来朝皇帝拱了拱手道。
“父皇,不如让洛庭伟与镇北王一同押上来,让他们当面对峙吧。”
话落,大殿里原本争论不休的朝臣们瞬间噤声,纷纷闭上了嘴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洛庭熠身上。
皇帝先是一怔,随即眉头微蹙,沉声道,“哦?依你之见,这般对峙便能辨明真相?”
洛庭熠直起身,目光坦然地迎上皇帝的视线,“儿臣以为,此事关乎国本,关乎边境安稳,更关乎父皇的英明,让二人当面对峙,是非曲直,自会水落石出,也能让天下人信服。”
洛庭伟被关在大理寺牢房里,他见不到,那他就打破这僵局。
既然私下无法相见,那就让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朝堂上,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
他既然敢诬陷镇北王,必然是精心编造了说辞,可谎言终究是谎言,只要让他当众与镇北王对峙,言谈间必会露出破绽。
他相信镇北王能捕捉到他的谎言,当众拆穿这弥天大谎。
如此一来,镇北王就有救了,思绪流转间,洛庭熠的目光愈发坚定。
无论如何,在他没有当上皇帝之前,镇北王都不能出事。
皇帝目光落在洛庭熠身上,眼眸深沉如渊,似要将他的心思尽数看穿。
殿内鸦雀无声,百官们都在等他的决策。
片刻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冷淡,“准奏,传朕旨意,即刻将逆贼洛庭伟与镇北王押送过来。”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殿外传来铁链拖拽的刺耳声响。
先是洛庭伟被两名禁军押着进来,他往日的锦衣华服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沾满污渍的囚服,衣衫凌乱地挂在身上,露出的手臂与脖颈处隐约可见青紫的伤痕,显然在狱中受过刑罚了。
这还是从洛庭伟被抓之后,文武百官们第一次见到他,不免有些唏嘘。
从前的肃王殿下多么的高高在上,甚至能有机会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却没想到现在他成了这副样子。
紧随其后的是镇北王,虽然同样戴着冰冷的镣铐,囚服上也沾着尘土,却依旧脊背挺直如松,仿佛不是身陷囹圄的罪臣。
他面色平静,眼神淡淡的扫过殿内众人,不动神色和洛庭熠对视一眼,随后低下头朝皇帝跪了下去。
“臣,叩见陛下。”
皇帝看着镇北王,眼底幽暗,神色意味不明,“镇北王,你可知罪?”
“陛下,臣何罪之有?”镇北王不卑不亢的回道。
他目光扫过殿内屏息的百官,继续道,“臣与先祖世代镇守边境,护得边境百姓安居乐业,从未有过半分异心,所谓谋逆之事,纯属无稽之谈,还请陛下明察。”
“哦?是吗?可逆贼洛庭伟却亲自供出你,你作何解释?”
皇帝的这声话落下,大殿里文武百官们纷纷看向跪趴在地上的洛庭伟。
洛庭伟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抬眸看向御座上面的皇帝,他神色恍惚,张了张口。
“父皇……”
镇北王声音冷硬,“陛下,臣从回京开始,便一直待在王府里不曾外出,宫宴那天,是臣回京后第一次外出,臣从未与洛庭伟见过面,必定是有人收买了洛庭伟冤枉臣。”
他并不是很担心,因为此事原本就是不存在的,洛庭伟亲口供出了他说明是有人买通了他。
只要他说谎,就有迹可循。
洛宽景眸色深沉的瞥了眼镇北王,淡淡开口,“镇北王,你说洛庭伟被人收买了来污蔑你,可你府中的书信,还有洛庭伟交代的暗线都是真的,你该怎么狡辩?”
镇北王猛的抬眼,一双冰凉刺骨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洛宽景。
“秦王可莫要乱说,本王从未与洛庭伟有书信往来,信上面的字迹可以模仿。”
“本王常年待在边境,府里的下人或许早就被人收买了,把这些信放在本王的府里也再正常不过。”
“至于他交代的暗线,也定然是假的,本王乃大周镇北王,身份尊贵,不会愚蠢到与一个贬为庶人的王爷行谋反之事。”
洛宽景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洛庭熠,话语里的暗示意味十足。
“哦?是吗,你不会愚蠢到与贬为庶人的王爷行谋反之事,那么可以与没有贬为庶人的王爷行谋反一事了?”
大殿里原本还有官宣小声讨论,此言一出,他们顿时沉默下来。
他们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镇北王,看了看前方坐在轮椅上面的洛宽景,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临王洛庭熠身上,面目惊讶。
秦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皇子当中,除了太子以外,成年并且封王的就只有成王,临王,肃王三人。
现如今成王被贬为庶人,还在宗人府里关着。
肃王也被贬为了庶人,离死也不远了。
那么如今也就只有临王和太子二人了。
可太子身体孱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宫宴上还受了伤,至今还在东宫里养伤。
并且,秦王口中说的是王爷,而不是皇子,也就是说秦王的意思是镇北王与临王暗中有来往?
不……不可能吧?
临王怎么可能和镇北王有联系?
但若是镇北王也想参与夺嫡之争,他支持临王,想谋一个从龙之功呢?
百官们心思各异,但都低着头不敢表露出来。
洛庭熠脸色难看,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攥紧。
他想张口说什么,又生生的止住了要说的话。
秦王并没有点名道姓,他若是开了口,岂不是不打自招,平白落了下风。
镇北王知道洛宽景难缠,却未料到他竟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这般混淆视听,引人误会的话。
“秦王殿下可莫要胡言乱语。”
说着,他看向皇帝,眸色认真,一字一句道,“陛下,臣清清白白,从未有过谋逆之心,还请陛下彻查,还臣一个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