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房间里静悄悄的,袁红拂正安静地刺绣,她的对面的书桌,小蚊子早已支着下巴,昏昏欲睡。忽然间,一阵阴风吹来,烛火不知怎地就被吹灭了。
袁红拂的心一惊。想她修习的本是无上的剑道,越是身处静极的境况,她心的灵觉可谓越是敏锐。而此番她的心忽感“有某种极为不妥之事”,便立即放下绣绷子与针线,起身从行囊取剑后,就出了门外。
当穿过瓶门,袁红拂站院,禁不住抬头望,三、五颗惨淡的星星,挂高低错落的封火山墙之外的夜空。而巽位,隐隐现有一抹血光。
“居然是问政山的方向?莫非是那少年遇到了麻烦?”想到此处,袁红拂也不停顿,而这一回,为了快应证她心的疑问,她立刻施展她很少一用的飞腾之术。
村边的溪水响潺潺,来龙林的山风冷瑟瑟。
很快的,袁红拂便到了村口,这时,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袁姑娘,你此时出门,已破了我方家的规矩,你是走是留,请到明日。今日此时,请回!”说话间,方以持刀胸前,摆出了个守之阵仗。
袁红拂微微一笑,先持了一礼,随后也不多话,即刻持剑上前。就算方以事先将袁红拂的剑术估计到一个极高的境界,但此时此刻,他终究没有料到,袁红拂居然一上来就会采取这样一种直接的方式。
此乃一招定生死之杀人剑,其行剑狠戾绝烈之处,乎舍生忘死,浑然不顾一切。
“嗤”的一声,剑瞬间自方以的胸前划过几近一尺,鲜血自方以捂着胸口的指缝喷溢了出来。而方以的脸上是满脸惊恐,只能张大嘴巴目视着袁红拂头也不回地投身于茫茫竹海之。
夜半山起雾,微薄的星光,沾染了白茫茫的雾气,皆浮动于疎枝密叶之间。袁红拂就寂静地立身于竹海之。
此刻这周遭的世界宁静致远,袁红拂虽看不穿这问政方家竹海之阵的全貌,但落入她眼底乃至她眼前所生的任何细微的一动一静,她的心,皆如她的剑道。
于是,她抛开一切,放纵心情,全身心地投入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于静极后乍动。因心有道,成竹胸。但凡后天人为之景,皆以其手之剑一路势如破竹。顷刻之间,她仗剑即破出一条小径,穿竹海而到来龙林。
来龙林,顾名思义,事关整个氏族的气运。而问政方家的来龙林除了明令禁止村民胡乱砍伐,其秩序井然到连山兽类也不得轻易靠近。因此,来龙林外以竹海之阵护之。
此番,袁红拂以合虚静致极的无上剑道破竹海之后,当她来到这段号称是问政方家的“气运之林”,原本寂静的暗夜忽然就变得躁动了起来。
四下里到处都是野兽出没的声响,各种气味混杂夜色,钻入鼻孔里,忽然间就演变成一种浓浓的血腥味。
袁红拂的眉头一皱,心立即觉察到眼下这等境况,定是有人针对她的剑道,因势利导,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将她暂时阻挡一下。
想到此处,她心也不禁暗自警惕,因为:适才她借助竹海的宁静致远从而处虚静至极的状态下,也未感受到此人的存。按照袁红拂的推算,要么此人智慧极高,要么此人身具神通。如果两者皆备,那么即便是袁红拂也要三思而行。
但是,此刻的袁红拂所要抢的正是时间。
行事如行剑,这同样是她的剑道。
显然,来龙林出现这等状况,必定被人开设鬼门,位丑寅之间,万物死而复生,由静至动。因此,当袁红拂持剑而动的一瞬,阴风惨惨,转眼从那地里,三四支枯骨、五束野藤就向袁红拂袭来。
磷火点点,鬼哭之音不绝于耳。袁红拂则面不改色,阴风将她的一袭青衣吹得猎猎。她一振手青锋剑,“磬”的一声,如清音入密,心万籁俱寂。而她根本无须去看,此时的星空,招摇星注定亮眼,其一点光芒正落袁红拂手持的剑锋之上。
到此刻,袁红拂再也无半点停顿,其剑行流水之势,沿着地盘顺势走了一圈,当其位落辰巳之间,其身立即破开重围,仗剑捏了个“风”诀,便往东南方去了。
持剑道,借助地利与天时,袁红拂连破两门之后,此时也不禁面赛桃红、香汗微出。想她虽天性聪慧,且师出道家三大源流之一的鼓瑟听音,但毕竟跟随李淑真所习时日不久,终究达不到当年林鱼玄的天人之境。
此刻,离她堪破心谜团的所还剩下后一个关卡。
那山有一座寺庙一般的建筑,其名“无一法观”。观前种植幽兰、细竹,冷夜的雾霭笼罩,如仙境。
然而,此处却血腥味大盛,落眼处,是狼的尸体,它们俱身分离,残肢断随处可见。令人惊奇的是,每具狼尸似乎都被掏空了内腑,吸干了脑髓,死状极其悲惨。
整个观似乎只余一盏烛火。夜色观来,那火光如人拳头大一团,却一汩一汩地跳跃,宛若人的心脏不安的跳动。
巨大的喘息声,也伴随这种极其不安的跳动节奏回荡这座小天地。那声音则像是困喉咙,如人之痛苦与挣扎。
袁红拂抬手抹去额头上沁出的汗水,长吸了一口气,便持剑上前。只是这回她的每一步迈得极慢,而每一步又恰好正踏那跳动的节奏的空歇点。转眼,那团烛火宛若妖孽一般的剧烈跳动,那喘息声也越来越急。
当袁红拂的步伐踏观前的一级石阶,就听“咣”的一声,观门大开,一张大手从探出,直向袁红拂抓来。
那手臂上坟起的青筋如龙,张开的五指俱生着恶狼一般的利齿。见来势凶猛,袁红拂脚尖一点石阶,其身腾空,一个转折,她手的青锋避开利爪,顿时斩那手臂上。
“锵”的一声,如斩金石,一道腥臭的鲜血顿时从一根被袁红拂以青锋斩断的筋脉激射了出来。
藏身“无一法观”之内的怪物“嗷”地一声缩回手臂,如泉喷涌的鲜血是溅得四处都是。
袁红拂持剑落地,暗道了一声“侥幸”。而此时“无一法观”内仅存的一盏烛火忽然一暗,袁红拂心一紧,踏着腥臭的血渍就进了观内。
观的摆设很是简陋,迎面只有一座供台,上设香炉,点着线香。供台上想必原来还应该供着一尊塑像,此时却不见踪迹。
地面呈一个由下到上的坡,却是铺以整齐的青石,踏足光洁无比。而此时那喷涌的鲜血却如小溪一般“哗哗”的流淌,腥臭四溢。
袁红拂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抬眼即见观的西侧有一黄色的帷幔,其后似有人影瑟瑟抖。
“你是何人?”袁红拂停步问道。
“你不用过来,你不用过来?”那声音听来惊恐异常。袁红拂心惊讶之极,便不顾那漫掩过来的恶臭鲜血,行到帷幔处。
“姑娘,你不用过来。小生这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小生姓崔,名叫崔……崔山精。不过,请你再等半炷香的工夫就好。”
袁红拂虽然很是惊奇这人的说话,但她又如何等得?抬手一剑就将那帷幔自破开。
那显然仍旧是一双“人”的眼睛,那眼神又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兽,而多的是接下来的人之羞愧与悔恨。
那“人”抱着头,蜷着身子。他的身子很长,粗如水釭,遍体的鳞甲。初时还能看清“人”的身体,到了腰以下,已经完全化为蛇一般的躯体,一直延伸到石壁上的一个黑黝黝的洞穴之。
“你原先是人吗?”袁红拂叹道。
闻言,那人先是埋着脸庞摇了摇巨大无比的头颅,而腥臭的血液是顺着他的手臂喷涌了出来。
袁红拂也不退步,任凭那些鲜血沾上裙衣,袁红拂又道:“我想你曾经是人,你现可要我帮你什么?”
听了这话,那人是“呜呜”的捂着脸抽泣。袁红拂则静静旁,等他将心的难过一个人哭诉完毕。终于,那人松开手,抬起头来道:“小生虽不知道姑娘是谁?但却知道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人。小生现只想,等小生身体内的兽血流,还归本相,请姑娘一定要将小生的尸体深埋,哪怕是斩成肉酱也成,千万不要将小人死后的尸体给世人看见。”
听了此话,袁红拂的心是惊讶,她深吸一口气道:“好的,只是你为何这里?”
那人低头道:“小生得主公改造之恩,今夜特地受主公召唤,替他看守这座无一法观。”
袁红拂点了点头,又道:“你主公现何?”
那人叹道:“主公他刚刚走了,他带着一盏烛火走了。”
“烛火?”袁红拂疑惑道。
“是的,主公说他那盏烛火里装着一位他刚刚改造生的孩儿。”那人再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