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拓已经观察多时,他一直隐忍不发,他不认识杨平,但他一看他那幅样子就猜到这厮绝不是等闲之辈,要不然这么多旁观者不会没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好在温素娥也是极具智慧之人,也有一些胆识,设个局让这个杨平上不去下不来,一边瞧热闹的看客也是心里直乐,表面上却是忍着,一个个只拿眼睛瞅着南平小霸王杨平,看他如何收场。
“你是谁?干你什么事?”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杨平眼睛横陈拓一眼,傲气和怒气一起发作出来。
一边的李番和赵莱也是紧攥拳头,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看客们都为陈拓捏着一把汗。
陈拓面不改色,很平和说出一番话来:“这位兄弟,我只是听你说南平能喝下这些酒的人还没生出来,我陈拓不是生长于斯的正宗南平人,但也在这里安了家,也算半个南平人了吧,所以,倒想试试,有没有这个本事。”
陈拓说完,便吩咐温素娥:“你去拿几个大碗来,每样酒给我倒满一碗。”
温素娥小声对他说:“陈叔,何必跟他们这帮人计较。”
陈拓朗声一笑,说:“呵呵,陈拓我也是好久没畅饮过了,今个儿也就让我好好过过瘾吧!”
温素娥没法子,只好拿了十几个大碗,一字儿排开,然后从柜子底下抱起一个个酒坛子,往每只碗里注满各式各样的酒,各色酒香立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陈拓做个立正姿势,袖子一挽,先端起最右边那一碗,只见他脖子一扬,一碗酒就见底了,他眼不眨,气不喘,又端起第二碗,一饮而净;接着第三碗、第四碗……
众人大气不喘,静静观看这南平县空前绝后的一幕。
只有温素娥注意到,陈拓的颈脖子颜色的变化,陈拓的颈下部分已经渐渐发红发亮。陈拓喝酒不上脸,喝得多时,颈脖子会变粗发红。
最后剩下两碗。
陈拓稍稍停顿一下,做一下深呼吸,温素娥不看他的脸,眼睛只瞄在他的颈脖子上面,那里,已经猩红。
温素娥知道这十几大碗酒不是那么好喝的,不是任谁都有肚量酒量胆量敢喝的。温素娥心疼陈拓,他绝不是“好好过把酒瘾”那样简单,那样洒脱。
宋殿这时偏偏来凑热闹:“陈叔好酒量,我看再来个十碗八碗也没问题!”
没想到宋殿这一句玩笑话,却被杨平利用。
“好啊,既然这样,那就再来个十碗,让我们都开开眼界!”
杨平不相信,再来个十碗,就是凉水,这个名叫陈拓的家伙有多大的肚子,能装下去?
陈拓勉强把最后两碗酒灌进肚子,只觉得天旋地转,陈拓一只手扶住桌子一角,才保持身体的平衡。
再来个十碗,那是要他的命。温素娥嗔怪地剜宋殿一眼,宋殿也自知失言,站在一旁,作声不得。
“杨公子,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让我来了结吧。这剩下的十碗,让我喝!”
温素娥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定定的站在那里,言之凿凿。
众人的目标立即转移到温素娥身上。有同情的目光,也有一些幸灾乐祸看洋相的人。女子醉酒,比男人喝醉更好玩。
乘着这当儿,陈拓一个人静静溜走,去厕所解手。然后,又悄悄回来。去了一通厕所,陈拓看起来精神多了,脸上浮着惯常的一丝微笑。
“素娥,没你的事,还是我来解决吧!”
素娥犹疑着没动。陈拓又转而吩咐宋殿:“宋殿,你去,再装十碗酒!去呀,快去!”
在陈拓催促下,宋殿只好又拿出十只碗,每碗倒上满满的酒。陈拓如出一辙,还是从右边开始,把那一排酒一饮而光。
“海量,真是海量啊!”
“好汉,好汉,果然一条好汉!”
陈拓此举,赢得满堂喝彩,引得满座惊羡。
原来陈拓喝酒有一个绝招,喝下肚子里的酒,他用手指在喉咙一拨弄,那些酒就能顺着喉咙原封不动倒吸出来。刚才乘着大家没注意,陈拓窜到厕所,就是玩这个勾当。他把之前喝下的酒,大部分抠出来,这时肚子里就没多少存货了,别说十碗酒,就是刚才那样再来个十几碗,也是问题不大。
后来陈拓把这个秘密告诉温素娥,温素娥开心地笑了,轻柔地说:“我当时真是慌乱的不得了,明知自己没酒量,也想替你喝下最后那八碗。”
陈拓对她笑笑,说:“素娥,要是你喝下那八碗酒,估计都得让我抬着回去了。”
紧要关头,陈拓两次给温素娥解围,温素娥对铁汉柔情的陈拓自然也是好感多多。
再说杨公子欲为难温素娥,陈拓挺身而出破了这一招。这个杨公子第一次认识陈拓,也是第一次见识了他的义胆,杨公子非但不恼,反而很欣赏陈拓。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他对这个来自异乡侠义心肠的陈拓另眼相看。
那一天,下着毛毛细雨,气温也就是五度左右,寒风刺骨。有一母子外地乞讨至南平,众人皆躲避,唯有陈拓上前,给了她几贯钱,还特意买了一床薄被给他们御寒。这些都被杨公子看在心里。杨公子虽是花花公子,但本质不坏,对陈拓的铁汉柔情充满了敬意。
杨公子那一天,特意到陈拓的杂货铺找到陈拓,陈拓看着杨公子大摇大摆走过来,心里一惊,以为这家伙又是寻衅闹事来了,埋下头,装作整理货物,并不搭理他。
“近来生意可好?”
杨公子一个人过来的,终日不脱鞘的李番赵莱并没有相跟着。
“托你的福,还行。”
陈拓不冷不热答道。
“听说陈大哥从北边来,江西德安人氏?”
“嗯,老家德安。”
瞅杨公子并无恶意,陈拓的语气也平和许多。
“义门陈的故事,我倒是听过一些。百犬同槽,真有这回事吗?”杨公子盯着陈拓,好奇地问。
“嗯,确有其事,并非杜撰。”
陈拓这样说着,心底不由涌起一股自豪感。是啊,一个如此浩大的家庭,几千人口不分家,做到和睦相处,相亲相伴,旷古奇闻,天底下也就只有义门陈了。
“听说后来包龙图建议,圣上下旨,才被迫解体?”
陈拓点点头道:“是的,正是这样。”
陈拓眼前不由得回忆起分家的情景,那是怎样的一种壮烈,陈拓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也难怪呀,你看看,几千口人,比一个州县的军士还多,万一……哈哈!”
杨公子话没有说完,陈拓已经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当时陈拓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家庭,碍着你皇上什么事?非要生生给拆散?陈拓还对提这个馊主意的包龙图耿耿于怀。后来陈拓也想通了,凡是帝王都想让自己的江山千秋万代永不易帜。对自己政权有妨碍有威胁就是潜在的威胁,那也是不容存在,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自己一家几千口人团结如一人,这正是他们的大忌,包龙图不提建议,还会有张龙图、王龙图。下旨拆分那就是迟早的事了。
杨公子在陈拓这里呆上近一个小时,两人越谈越投机。
杨公子刚刚离去,温素娥就来了。温素娥看着杨公子的背影,心中难免忐忑,不无紧张地问陈拓:“这个杨公子,来为何事?怕是不安好心吧?”
陈拓淡然一笑,说:“没啥,就是聊聊天。”
杨公子给陈拓的感觉,这个纨绔子弟虽然读书不多,但也不是完全草包,也多多少少明了一些事理。比起他的狐朋狗友那个一字不识的赵莱,却是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