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清与徐子青结成秦晋之好这个问题上嫂子丁氏与母亲张氏观点保持高度一致,结成统一战线,丁氏是张氏是强有力的支持者。目标一致,出发点却是各不相同。张氏是爱女心切,女儿嫁给徐子青,是为了女儿今后日子好过一些;丁氏是担心小姑嫁给一穷二白的陈宽,今后三天两头还不找娘家的麻烦?婆婆又甚疼爱这个小姑子,只要小姑子有求,婆婆自然是必应,这样,还不经常搞一些倒贴?
文清装病竟然装出真病来了。浑身无力,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圈。
叫来给小姐瞧病的还是那个胡郎中。
胡郎中如法炮制又给文清诊了脉,这回的脉象明显弱了许多。这回真不是装病,而是有了毛病了。胡郎中又让文清伸出舌头看了看,微微泛黄,这是睡眠不好的症状。
诊完脉,看过舌头,胡郎中轻声问道:
“小姐是不是感到胸闷?”
文清尚未答话,春熙抢着说道:“对,这几天,小姐就嚷着心头很闷,心口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
“食欲不振,睡眠也不好是吗?”
还是春熙抢先回答:“对对对,正是这样。”
春熙是文清的贴身奴婢,这几天文清不舒服,更是须臾不离,文清的症状,春熙自然是最清楚的。
胡郎中不仅医道高明,也是年过半百的人,历经的事儿不少,通过望闻问切,对小姐的病因,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闺房人杂,胡郎中也是懂事,便把张氏单独唤到一处:“文夫人,恕我直言,小姐的症状,皆由焦躁烦忧而起,小姐必定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解不开心结,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恕我直言……”
胡郎中的啰嗦,让张氏很不舒服,她眉头一皱:“有话直说,何来那么多废话。”
“小姐虽然善眉善目,却也是心气极高之人,是个意志力极强的人,认定的事,恐怕别人再难更改,恕我直言……”
胡郎中一直是低着头的,说到这里,抬起头观察着夫人的脸色。
张氏冷冷地:“说吧,没事。”
“小姐一定是遇到婚姻这样的大事情,面临艰难的抉择。”
张氏的脸阴森森,让胡郎中看着有些害怕。
“其他的事不要你管,我就问一句:小姐的病有没有大碍。”
“暂时没事,但拖的时间长了,气结于心,伤心伤肝,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胡郎中留下药方,还留下一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
服了郎中的药,又拖了两天,文清的病不见好转,反而更沉重了些。张氏相信,胡郎中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无奈之中,张氏选择了妥协让步。毕竟生命高于一切,女儿自己心甘情愿过苦日子,那就由她去吧。
张氏决定秘密考察陈宽。
邝达江帮陈宽找的差事,是在开封府,充当一个抄抄写写书记员的角色。薪酬不高,倒也是清闲,闲下来的时间,陈宽便用在读书上面。古时也是一考定终身,自有科考,参加科举考试力争金榜题名是那个时代人们的终极目标。
作为一个正三品大官的夫人,张氏进出开封府,随便找个理由就是。
张氏去了两次,第二次才见着陈宽。在张氏想象中,陈宽一定是一个奶油小生式的人物,所有的本事也就是只会讨得姑娘们的欢心,今日初见,只见他浓眉大眼,高鼻梁阔嘴巴,倒像是一个能干一番事业的人。见了真实的陈宽,张氏对他的憎恨和厌恶少了几分。
对于“准岳母”的秘密探视,陈宽毫无知觉。不仅如此,就是对文清的“相思病”,陈宽也是浑然不知。所以,当邝达江郑重其事转达文夫人的指示,要他近期去一次文兰章文大官人家里做客的时候,陈宽怔了半天。
“陈宽,好事来了,你真的是要攀上高枝了。”
面对发呆的陈宽,邝达江向他表示祝贺。
虽然科考面前人人平等,但潜规则自古就有,朝中有人,陈宽的仕途之路就要顺畅许多。陈宽能娶观文殿大学士文兰章之女为妻,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邝达江由衷替他高兴。至于所谓“白虎星”之说,早被抛在九霄云外。各人命运不相同,也许就是这个陈宽,才有福气做了三品大官人的女婿。
陈宽去文兰章府上,自然有邝达江陪着。
文兰章身材魁梧,却是慈眉善目,一看就是极好相处之人,文夫人张氏的态度则是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瞧不起这个“准女婿”。
真是应了胡郎中那句“心病还需心药医”话。听说陈宽造访府上,文清那病是立即好了一半,中午便硬撑玉体陪着一起用餐。一个礼拜了,文清是第一次坐在桌前与家人一起吃饭。文清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软羊是宋朝人的最爱,这餐午宴自然少不了这道菜。软羊就是酥软的羊肉。再通俗一些,那就是炖烂了的羊肉,煨软了的羊肉。煨软了的羊肉到处都受欢迎,东京到处都有卖软羊的。
还有一个菜让陈宽赞不绝口,回味无穷,那就是旋炙猪皮肉。旋就是切块。炙和脍一样是宋代广受喜爱的烹调方式,所谓“脍炙人口”这个词也就是从宋朝开始的。炙就是烧烤,将肉类放在小小的炭火上反复地翻滚而成。猪皮肉肥肉最多,这么一烤肥油就冒到皮上了。猪皮在猪油中被炙烤得异常香脆。上桌前用刀旋开,蘸些大蒜末和白醋的调料,或者用梅子酱,一个极好的下酒菜。
第37章作客文府
陈宽等用过丰盛的午餐,文大人又用上好茶款待。闲谈之间,又进一步了解陈宽的身世,知道是义门陈后裔,一个大家庭,只因皇帝旨意分拆。文大人是皇帝身边的人,对这个事情自然知晓。
文大人还了解到,去年秋闱(就是乡试),陈宽和邝达江一样,都已经过关,已经取得京城会试的资格,这次陈宽来京,投奔邝达江,主要目的也就是冲着明年的会试。
见说话投机,邝达江乘机提出,关键时刻,还需要文大人关照他们则个。
会试主考官,由皇帝亲自钦定,历年也不过就那几个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仁,文大人与他们自然都是有些交情的。但文大人心性耿直,最悚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曾经也有熟人朋友要他帮帮忙,在主考官面前美言几句,但文兰章从来没有帮过这样的忙。现在听邝达江这样说,也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言谈中,文大人明显感觉到,两个好友。两个年轻人,一个精明强势,一个敦厚老实。第一次接触,文大人文兰章对陈宽初步印象还是不错的。
文大人本人参加科举考试是皇佑年间,中一甲头名,文章写的好,受到仁宗皇帝的大加赞赏。陈宽有才,人品又不错,从陈宽身上,文大人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这样一个有德有才的人,于公,那正是朝廷需要之人;于私,也是可以终身托付之人,文大人对这个“准女婿”,在心里打了高分。
文兰章把陈宽和邝达江亲自送出文府大门,堂堂一个正三品的现职大官儿,如此郑重的礼遇,应该是绝无仅有,这让陈宽他们受宠若惊,嘴里一再声称“不敢当不敢当……”
就在与文大人告别的时候,陈宽分明看到文清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还有她的丫头春熙。 陈宽心里明白,这次被邀,是文家对自己零距离的观察。
陈宽回家,跟母亲说了此事,绘声绘色向母亲述说文府的豪华,就是仆役、丫环、老妈子那些个下人,恐怕不下二十人。
曹氏听了,微笑着对陈宽说:“我儿如此羡慕,有朝一日做了大官,是不是还要超过他?”
陈宽却是一脸不屑,说:“我陈宽若有那时,绝对要低调行事,不会奢侈至此。”
曹氏心里也明白,文府那边,绝不会无缘无故白白请了儿子去,知道文兰章他们已经默许儿子陈宽,至少对他有了好感,心里也是极其矛盾的。曹氏了解到,文兰章身为大官,却是没有架子的人,文兰章的老婆张氏,嘴巴子稍稍厉害一些,心眼儿也是实在,不是刁钻古怪,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只是这个“准媳妇”文清,名声不太好,之前的丈夫都死于非命,也不知嫁给自己的儿子陈宽,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样想着,脸上难免露出些许忧愁。
陈宽见状,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安慰母亲道:“那个文清,模样儿也是个有福之人,对父母长辈也孝顺,至于那些传言,我们没必要放在心上。我打听过了,那几个都是身体羸弱之人,他们的短命,是自己身体原就有病,白虎星之说,一派胡言,完完全全是错怪了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