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愕然望着老乞丐。
老乞丐微微一笑，压着声音道：“你一番苦心，想救那孩子，这事，我知道，你知道，但这世上只有咱们两个知道。我不会说，而你自己说出来，你觉得那孩子会信吗？”
老乞丐意味深长的道：“你，方四，你自己都知道，你不是一个好人，一个不是好人的人，说出来的话，有人会信吗？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老乞丐松开捂住方四嘴的手，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想想。说出来，那孩子不一定会信，就算是信，他也救不了你，他不杀你，因为那个女孩，我也得杀你，但我放弃与你玩这个游戏的交易，你会痛苦至极的死去。不说出来，我与你交易，咱们玩完这个游戏，你，我让你痛快的死。”说完，看着方四。
方四默然半晌，突然呵呵冷笑，可笑了两声，面目猛得狰狞，向老乞丐怒目而视，不过怒目片刻，那眼神很快又黯淡下来，转过头，向曹小炮望去，目光复杂：有一丝无助、有一丝期盼、有一丝茫然、有一丝怨恨、还有一丝绝望。
曹小炮回报的，则是赤祼祼毫无掩饰的仇恨，那仇恨在他黑如深渊的眸子里熊熊燃烧。
老乞丐那刻意压低、细若游丝的声音再次传来：“做人，要聪明，要知道怎样选择，才能善始善终。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再无法重来。”又道：“做一个好人，就一直做一个好人，做坏人，就把坏人做到底，又想做好人，又想做坏人，让别人多矛盾！”
方四的眼皮微微颤动，目光中的绝望开始扩散，很快，绝望像乌云，遮天遮地遮住了方四的一双眼。
方四抬起手，颤抖的手指指向一个地赖儿，道：“我出道时，他不是我的人，后来我势力大了，他就杀了结拜的兄弟，灭了他一门，来投奔我……”
老乞丐马上道：“为了自己荣华，杀死结拜兄弟，这样的人真是无情无义至极，卖肉的，他的肉是酸的，不傎钱啦！”
曹小炮还是那言语，道：“人是精贵之物，不过这样一来，可就掉了价，确是不傎钱了！”却没挥刀杀人，只掂了掂砍骨刀。
方四的话并没有停，双眼出神，一个个指着剩下的三个地赖儿，念经般嘟哝着：“他给我办过许多事，很多得罪我的人是他替我干掉，他下手毫不留情，干净利落，有一次，一个村妇当众给我难堪，他没杀村妇，把村妇三四岁的儿子杀了……”
“一个菜档开业，老板是个小伙子，小伙子人还不错，却不知变通，不给我们保护费，这件事我让他去办，他带着医生去了小伙子的家。小伙子没在家，家中只有小伙子的老父亲，他打断了那个老头的腿，然后叫医生接上。没多久，那小伙子就送来保护费……”
“窑子的姑娘都太老了，需要一批新姑娘，可货源都被大贩子拢断，他接了这件事，带人去外省乡下，坑蒙拐骗，找来一批姑娘，一路折磨，到了狗儿街后，那些姑娘都很听话，那些过了气的老姑娘也是他解决的，在这世界彻底消失了……”
老乞丐拍手叫好，道：“好！好！好！是块商人的好料，什么是贵先不去说，什么是贱倒是明白的很。这价讲的好！我说卖肉的，看来你的肉都不好哇！还不赶快贱卖？”
曹小炮高声道：“人是精贵之物，不过这样一来，可就……”话到一半，突然叹口气，道：“老头，我感到无聊！不想动手杀人了。”又道：“我的手发软，我害怕！”放下刀，道：“老头，你帮我解决吧。我等你。”
曹小炮转身离开，拐入一条小巷，消失在黑暗中。
老乞丐嘿嘿一笑，对方四道：“看这小孩，真是特别，那小脑袋里也不知想着什么，像不测的天，总在变啊变，你说我为了让他报仇雪恨，费尽脑汁设计这么一个游戏，以为能把他代入角色，他说不玩就不玩了。”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望了一眼灰蒙蒙毫无变化的天，道：“不过看天色也不早了，仪式就要开始，还是我来杀人比较好……”一顿，阴森一笑：“毕竟比较利落，省时间呢。”
方四道：“死之前，能不能给个明白？”
老乞丐奇道：“你还有什么不明？”
方四道：“这里是台儿镇吗？”
老乞丐沉吟道：“这个……不好说。是。也不是。”
方四叹气：“不想说就算了，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老乞丐道：“我不是人，至于是什么，说了，你也不知道。”
方四又想了想，道：“那个……那个姑娘，还活着吗？”
老乞丐晃了晃白嫩的手臂，道：“她死了，但这手臂活着，活在我的身体上。”又道：“我老人家时间有限，对你已经十分宽容，不要问再多了，最后一个。”
知道自己死期到来，方四倒显得有些平静，他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有……地狱吗？”
老乞丐道：“有，你生下那天，你就下了地狱。现在，我送你上天堂。”
方四愕然，喃喃：“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世界……”老乞丐那白嫩的手伸了过来，掐住了方四的脖子。老乞丐道：“那姑娘死前嘱咐我，在杀你的时候，一定要问问你：‘你想过有今天吗？’不过，你不用回答，因为她不需要你回答。”老乞丐的手加大了力度……
杀了方四，老乞丐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黑影一闪，被凌乱长发遮住了面目的柯沐现出身形。长发飘飘，一身黑袍，胸前，挂着一个乌黑小铃铛。
老乞丐一指三个地赖儿，冷冷道：“拿起刀，杀了他们，要利落。”语音刚落，铃声叮铛，柯沐已站在肉档之内，砍骨刀在手，化成三道冷光，在三个地赖儿腰间划过。冷光消逝，三个地赖儿被腰斩当场。
老乞丐道：“好！走吧。”
却没人回应，柯沐又举起了刀，黑袍无风自摆，然后漫天刀影，整个肉档化成碎木块，尸体成了肉泥。
老乞丐自言自语：“这古传控术也太不稳定！控偶仍有些意识。”要去阻止发狂的柯沐。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纤细绵软的女声传来：“沐！沐！是你吗？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