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男女事，荒唐真情泪；为“健康”女性正名，但不为其求解放。“无公害女人”，突出时代前沿第一书。book.qukanshu/artinfo/10906.html
1
“哒哒哒……”城外，敌人那挺机枪突然又响起来。在这之前几秒钟，江颖勤已观察到，因此，当佟二老虎还跳着脚骂娘的时候，江颖勤一扑就把他按倒。也就在这时，敌人的机枪响了，江颖勤肩膀上的衣服被撕掉一块。
佟二老虎爬起来，慢慢抬起头，顺着垛口向城外看了一眼。“他娘，敌人又开始攻城了。”佟二老虎没有再和敌人对骂，缩回头来拽拽江颖勤撕破的衣服，过意不去地笑笑，说：“党代表，动作再慢一点，子弹就在这里了。”他指指江颖勤的胸口。江颖勤憨笑着说：“也就是说，动作再慢一点，现在，我就已经死了。”佟二老虎点点头说：“这是实话。”
侯小龙往这边斜瞅了一眼，又扭过头去。
城外的枪声和着叫骂声，还有风声和着城墙上“哗啦啦”的红旗飘动声。佟二老虎心里发痒，又想爬起去往外看。江颖勤拉住他，说：“不要着急。先休息一会儿。敌人过来还得等一会儿。”
佟二老虎想起原来对江颖勤的歧视，十分后悔。他呆看着江颖勤，忽然表决心说：“江党代表，你救了我；今后，我一定听你的！我绝不会像罗大明那样，让你白救一场。我要逃跑，我就是狗娘养的。”
江颖勤不会说太多的虚话。他又是微露着两颗虎牙笑笑，说：“我们都是阶级兄弟。我们都要听党的。大明他今天跑了，明天还要回来。他再回来干革命，我们还要欢迎他。”
江颖勤过来没有顾得上和侯小龙说话，侯小龙很不高兴。他一直认为江大哥和他最亲，江大哥就应该先和他说话。那一阵他往这边斜瞄了几眼，见江大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心里酸酸的，就想，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这一阵憋不住了，他就趴到江颖勤跟前来，神秘地说：“江大哥，你猜我打住几个敌人？”
江颖勤微笑着，正要开口，佟二老虎抢过话去就说：“怎么老是江大哥江大哥的。这是在革命队伍里。你以为在你家里？”
侯小龙最看不惯佟二老虎这种一说话就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好像他就是别人绝绝对对的长官。尤其这时候，侯小龙正满怀莫名的嫉妒，想试试江大哥是不是真的不理自己了的时候，佟二老虎的插话，让侯小龙很恼火。
侯小龙立即反驳说：“叫‘江大哥’就怎么了？我们都是阶级兄弟。阶级兄弟都可以像亲兄弟一样地称呼。‘阶级’就是我们这个穷人和穷人团结在一起的大家，‘兄弟’就是这个大家里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侯小龙笑了一下，又补充说：“你不懂就不要咋呼人。”
佟二老虎没有侯小龙这两下子，被侯小龙一顿呛，噎得好半天说不上话来，最后，才脸红脖子粗地说：“不管怎么说，在我们这个革命军队里，就只能称‘江同志’，只能称‘江党代表’。”
侯小龙又抓住了把柄，连忙跟着问：“只能称‘江同志’？只能称‘江党代表’？”佟二老虎“嗯”了一声。侯小龙紧着又问：“大家都一样？”佟二老虎又说：“对。”
侯小龙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只能那样称呼，既然大家都一样，那么，无论谁对谁，都得互相称‘江同志’、‘江党代表’。他就准备叫佟二老虎一声“江党代表”。但是这时候，侯小龙又不忍心出佟二老虎的洋相了。侯小龙闪了一下眼睛，改口叫了声“佟二老虎同志”，就小弟弟对大哥哥似地问：“你猜，我打死几个敌人？”
佟二老虎更气。根据侯小龙的话，看来侯小龙打死的敌人不多。但不管怎么样，侯小龙还知道，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或者更多的敌人，在他瞄准的枪口下，随着枪声倒下去。这就不简单。他佟二老虎还没有这个发现。打了十几二十发子弹，如果真的还没有打死一个敌人，那可太丢人了。
“我打了十二颗子弹，打死三个敌人：两个是爬云梯时打的，一个还离得很远很远。离很远很远的那个家伙，是敌人刚冲出来的时候跑在最前面叫骂得也最凶最凶的。另外我还打伤两个敌人：一个伤在肩膀上。我见那家伙枪一扔，捂住肩膀就蹲在地下，我直想笑；一个腿拐了。另外我还打倒一个，不知伤在那里了没有，反正被我打倒了。那家伙爬起来往回就跑，带动着好多敌人都往回跑……”
侯小龙说得很兴奋，开始手舞足蹈。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搂住了佟二老虎的胳膊。那样子，好像佟二老虎是他的亲人，他要让亲人分享他的快乐。这种小鸟依人的样子，使佟二老虎感到侯小龙很可爱。佟二老虎不由地转过脸，把另一只手在侯小龙头上轻轻地摩挲着。
江颖勤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微笑着。敌人近了。他真不忍心打搅他们。这时候，连长喊：“同志们注意，敌人过来了。”江颖勤弯着腰站起来，跟佟二老虎、侯小龙他们说：“沉住气打。我到那边看看去。”说着，他又笑笑，往另一边跑走了。
十月间，蒋介石、汪精卫的宁汉战争爆发，井冈山边境各县敌人守备空虚。毛泽东决定乘机发展根据地，把打击的目标选在茶陵县。
那时候，毛泽东脚伤还没有全好。前委决定，这次行动所剩四个连（江颖勤侯小龙所在的那个营和特务连）全部出动，毛泽东留在茅坪养伤，由团长陈浩担任总指挥，宛希先为党代表。
工农革命军打下茶陵县城，赶跑旧县长。又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召开工人、农民、士兵代表会议，选举产生了以谭震林为主席的茶陵县工农兵政府。
茶陵县革命运动正搞得火热，这时候，宁汉战争结束，唐生智的部将吴尚打了过来。
昨天晚上，吴尚在西门打了一阵没有再打。今天白天，吴尚调集重兵，向茶陵县城发起猛烈攻击。江颖勤带两个连扼守西门，员营长带一个连扼守南门。一天了，他们都打得十分顽强。到天黑的时候，已经打退了敌人五次大规模冲锋。
陈浩、宛希先来城上的时候，江颖勤生气地问他们：为什么不撤退？我们应该向井冈山撤退。应该保留火种。他们说今天晚上撤。江颖勤没有再说话。能怎么样呢？也就只好等今天晚上了。
江颖勤心里十分着急。到底撤不撤？怎样撤？他心里没有底。这里战斗十分激烈，他脱不开身。他只好耐心等待，等待团长的安排。
江颖勤从右边那个连弯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佟二老虎、侯小龙他们喊着号子把敌人的云梯掀下去。快要爬到城上的敌人被摔得“哇哇”直叫。
江颖勤想，这些不久前还是农民的战士，敢于等到敌人距离很近的时候再打，他们的战斗经验已经越来越丰富了。
敌人撤到后面去。城上暂时安静下来。江颖勤把侯小龙拉到一边，让他回团部一趟，把这里的战斗情况向陈团长、宛党代表他们汇报一下。
侯小龙有些不愿意。但江颖勤再催他一次后，他还是噘着嘴跑走了。
2
团长陈浩坐在椅子上，沉闷地抽着烟，总是不说话。
副团长韩庄剑急了，一把拽下陈浩的烟摔在地下，压着声音叫：“你说话呀！我们把部队拉走，还是留下来任老毛摆布？你说句话。”
“部队一定要拉走。过这个村没这个店。”陈浩走两步，又坐到椅子上，闭起嘴巴。韩庄剑跟过去，两手压在陈浩身边的桌子上，哭笑不得地说：“你真是个闷葫芦。怎么拉？怎么走？再等一会儿，什么都晚了。”
陈浩没听见似地，头一仰，两眼就轻轻闭起来。韩庄剑气得脸色铁青，站直身正要说什么，参谋长徐庶踱过来，拍拍韩庄剑的背，对陈浩说：“团长，要拉走部队，必须得下狠心。把那几块绊脚石都踢开。”陈浩睁开眼睛。韩庄剑抢着说：“我撤了曾士峨的职。一回来就遭到你们的反对。依我看，曾士峨一定要消灭。光撤职还不行。”
“那么容易？”徐庶摇摇头，说：“消灭曾士峨不容易。就连撤曾士峨的职，都会让大多数官兵寒心。现在，要立即给他复职。当然，特务连是绝不能让他呆了。我们要把特务连紧紧抓住，你就得暂时兼职特务连连长。”
陈浩直起身，插话说：“特务连那个罗荣桓也要注意。三湾改编以来，这些搞政工的人在士兵中的威信越来越高。”他又点起一支烟。
“有我在他翻不了天。”韩庄剑轻蔑地吐出两个烟圈。
他们都不再吭气。过了好一阵，徐庶说：“不行把他也调出来。”
又过了好一阵，陈浩闷闷地说：“用不着。那样疑点太大。老韩去了以后，尽量别让那些党员活动分子们靠近罗荣桓，尤其部队拉出去以后。”
徐庶在地下踱来踱去。等陈浩说完，他停在那里，把韩庄剑的烟拿过来吸着，说：“其实最大的障碍还是宛麻子。别看他又矮又胖不起眼。文家市会师以后，他和老毛打得火热；古城前委扩大会议，数他叫得最凶，也数他驳得余师长他们最痛。他得了毛泽东的势，在身边团结了一大批党员活动分子和党代表。现在又是我们这里党的临时负责人……”
“杀死他！杀死宛麻子！”提起宛希先，韩庄剑就气不打一处来。宛希先的嘴，他们三个谁也斗不过。有宛希先在，他们随便办一件稍不符合毛泽东意图的事都十分困难。
昨天晚上吴尚一打来，他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好机会！”那时他们就凑在一起，计议怎样利用这个机会，把部队拉出去，带到国民党方鼎英的十三军去。在黄埔军校时，他们三个都是方鼎英的学生，他们都想，在老师麾下打仗，必定会大展宏图。正计议当中，宛希先脚步踏踏地走进来。一进门就“哒哒哒”地说：“部队要马上撤退，要趁吴尚还没有展开强攻之前把部队拉出去，拉回井冈山去”。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也就是说，那时候他们要撤退，他们的计划就会落空。
陈浩暂时没有吭气。韩庄剑瞅一眼宛希先也只“哼”了一声。徐庶笑笑说：“对，我们要撤退，要保留火种。但我们不打一下就走，也交代不了全军官兵……”
“这没有什么交待了交待不了的事。”宛希先说：“官兵们的思想工作由我来做。”
“不行。”陈浩简短地反驳说：“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我们不能仓促撤退。”
来茶陵的几十天，也就是他们之间吵吵闹闹的几十天。因为想到晚撤一天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吵闹半天解决不了问题还白浪费许多功夫，宛希先不愿再吵，就妥协了。
不料即使这样，他们仍把宛希先看作是迟一天都得拔掉的眼中钉肉中刺。陈浩说：“往远看，宛麻子最危险，不能留。这等到了十三军那边再说。眼下宛麻子还不会有什么麻烦。到时候，只要控制住不让他离开团部就行。”
“江颖勤也一样，先留着，到了十三军那边，和宛麻子一起开刀。”他们知道，江颖勤对他们的危险性不会比宛希先小。江颖勤说话不像宛希先那样短小精干，锋芒毕露，让人难以招架难以反驳。但江颖勤看问题要敏锐的多。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江颖勤就会看穿他们的阴谋。他们这一阵没有在江颖勤的问题上多讨论，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江颖勤被余洒度、苏先骏整过几次以后，现在，他的威信还只限制在他所在的那个营。而那个营的营长，又是个只知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也看不惯江颖勤那种性格的军汉。他们两个搞不到一起。江颖勤如果真的看出什么破绽，稍有活动，员营长就会因他带头“破坏军纪”暴跳如雷。徐庶说着，把烟还给韩庄剑，习惯地挪动一下椅子，坐上去，上身尽量往陈浩跟前凑着，把自己的计划，怎样撤退怎样投靠十三军遇到什么情况怎样解决等等等等简单扼要地讲给陈浩，最后说：“晚上吴尚一收兵我们就走。团长你看怎样？”
三个人又商量一会儿统一了意见。陈浩长吁一口气。徐庶又在地下踱起来。韩庄剑骂了声娘，刚说一句要去特务连兼职那现在就走的话，外面就响起来宛希先和侯小龙的说笑声。三个人互相递个眼色。宛希先侯小龙一进屋，陈浩立即站起来，像兑现昨天晚上的承诺似地，往前拽了把徐庶说：“党代表，撤退方案我们计议了一下，让老徐给你讲一讲。”
韩庄剑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侯小龙闪闪眼，也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