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男女事，荒唐真情泪；为“健康”女性正名，但不为其求解放。“无公害女人”，突出时代前沿第一书。book.qukanshu/artinfo/10906.html
1
下午的阳光好像更强烈。李玉瑛擦了把汗，不由地又加快了步伐。
后面追过来两个大兵，二话不说，一个大兵把李玉瑛扛到肩上，另一个大兵将一团布塞到李玉瑛刚要呼喊的嘴里，紧抓住李玉瑛乱扑腾的手。两人把李玉瑛弄到路旁小树林里。
李玉瑛猜到他们要干什么了，更是着急地想喊叫想挣脱，但是都无济于事。
李玉瑛没有死。但比起牺牲的同志们，她更显得多灾多难。
湘南特委和准备上井冈山的工农革命军分手后，一行七、八十人在特委书记带领下，直望衡阳走去。第三天黄昏，在安仁和耒阳的交界处，他们最终没能躲开敌人，被敌人包围在一个小村庄里。
有三分之一的人当场战死。特委书记死得最烈最惨。剩下五十来个没有战死的人，都被抓起来。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李玉瑛的爱人纪成和同志们一起，被敌人捆绑着拉到野外。一阵悲壮的呼喊，几声撕心的惨叫，他们被一顿棍棒打下大坑，活埋了。
活下来的只有几个女性和两个软骨头。
李玉瑛几个女人被敌人排号抓阄儿，分配给敌人的下级军官做老婆。李玉瑛被一个连长拉走。她誓死不从，又抓又咬。最后，她用剪刀捅破敌连长的脸，她被一枪打“死”了。
小勤务兵的老爹冒死把李玉瑛救回家，又把李玉瑛送到附近一个亲戚家养伤。伤好后，李玉瑛坐车赶回宜章回了家。残垣断壁和一片狼藉替代了当年整齐的房舍院落。石榴树气息奄奄瘫倒在长条石板上。李玉瑛的爹娘被敌人杀害了，两个姐姐她也没找着。李玉瑛准备到井冈山找红军找少军去。这时候，她听说朱军长率大部队打回湘南了，胡少海的红二十九团已经回到宜章。她高兴地向着打听好的地方行走着，却就落到了国民党军散兵的手里。
李玉瑛被两个大兵弄到小树林深处扔到地下。两个大兵也很累了。前面的骑坐在李玉瑛的胸脯和肚子上，紧抓着她时欲挣扎的两只手；后面的骑坐在李玉瑛的小腹和大腿上，紧招架着她不时用力的两条腿。两人背靠背休息着，大口小口地“呼呼”喘气。
又一个大兵赶过来。一脸雀斑像一张蛤蟆皮。来人笑嘻嘻的，手里提着一把刺刀。前面的大兵看到来人，笑着骂：“韩九斤你他娘真是懒人有懒福，饭刚做便当你就赶上了。”
李玉瑛心头一振：“韩九斤？是韩九斤吗？”她强扭头看了一眼。她兴奋地就想喊。这时候，前面的大兵就开始解李玉瑛的衣扣，还叫韩九斤你他娘不要着急，我和老瘦费气费力地把这妹子弄了来，你就老实排在第三位吧。李玉瑛就顾不上再喊。实际上被敌兵压着她也喊不出声来。她拼死保护着自己的胸脯。
韩九斤笑着回骂：“老子酒菜都准备好了，到处找都找不到你俩。――要干什么就他娘快点。”他走到跟前还是笑着，“老子先看看这妹子的脸蛋。”猛地，他那把长长的刺刀就通到前面这个大兵的肚子里去。敌兵惨叫一声，带着刺刀斜倒下去。后面那个敌兵霍地站起来，说：“韩哥你他娘真手狠，跟自己弟兄还动真格的。你先干。你先干行了吧。”韩九斤一拳打在那家伙肚子上，说：“先干你娘。老子早就是共产党了。”
那大兵“啊”地叫了一声，就往后退着往下摘枪。韩九斤早就笑着扑到敌兵身上。
韩九斤和敌兵在草丛中滚作一团。李玉瑛过来帮忙，见敌兵正翻在韩九斤身上，就抓住敌兵的耳朵用力拧。韩九斤又翻到了上边。李玉瑛还想再找耳朵拽。见敌兵两只手要去卡韩九斤的脖子，她急着又扒住敌兵一只手。结果全身用尽了力后敌兵的胳膊就被她的腿压在下边。她赶忙踩住敌兵那只手。就在李玉瑛还想再瞅空子帮些什么忙的时候，韩九斤已把敌兵的刺刀拽出来，凉丝丝地顶到敌兵肚皮上。
这时候，李玉瑛也把一条腿又跪在敌兵脸上。
敌兵扭歪着脸，直求饶命，说我再也不当国民党的兵了，再也不欺负女人了。说我爹我娘就我一个儿子，还要等我养老送终，还要让我传宗接代。韩哥这些你都知道。咱们弟兄了一场，你就绕了兄弟吧。
韩九斤说老瘦你他娘三十岁的人了还称老子哥，你这是损老子的寿呢。就把刺刀往下压一压。敌兵肚皮上流出血来。韩九斤冷笑着又说：“老子人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就是共产党的人。咱们各为其主。你也别叛你的国民党，我也不叛我的共产党。老子先给你个透心凉。”
敌兵哭起来，说九斤老弟兄弟真的不给国民党干了，兄弟真的回家养活老爹老娘去。
李玉瑛感觉老瘦不像诈，就放开腿劝韩九斤说放开这人吧。韩九斤说我后来又叛了共产党当了国民党的兵了，我得将功补过。说着两臂一用力，刺刀就贯穿了老瘦的胸膛。
老瘦的嘴巴扭到一边，没有闭上的眼睛里好像还饱含着无限的遗憾。李玉瑛想说韩九斤你不该这样。又感觉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说。
韩九斤拿刺刀割了一片老瘦的衣服，让李玉瑛擦溅到脸上的血，然后说：“国民党天天杀人。共产党杀人太少。”说着又割一片衣服擦了自己的脸，又捡了老瘦的枪背在身上，说：“本来黑夜事少应该黑夜走，可这里更不安全。我打听好了。我们现在离红军二十九团还有三十多里路。我们找二十九团去。”
路上，韩九斤把敌人洗劫湘南，房东大嫂为救韩九斤，一家九口人惨遭枪杀的事哭诉了一遍，接着说：“没有饭吃，我又当了兵。在咱的部队里，朱军长废除了军阀制度。虽然我自己没有改掉多少，但对国民党部队打人的事已经不习惯了。好几次，我想拿颗手榴弹和军阀主义一起上西天，好几次我都忍住了。我他娘不想死，早死早转生也不想死。我想咱的部队。我想攒够钱上井冈山去。现在听说红军又打回来了，我打听好了就准备去找红军，就看到了你。你不知道，在这里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咱们红军，惊喜地差点跑上来搂你一下子。”韩九斤看一下李玉瑛又说：“你别歪想，我是想就跟搂老少一样地搂你一下子。这时候，就见老瘦老秃两个家伙从哪里冒出来，不怀好意地赶上去劫持了你。不和他们照面就救不了你，和他们一照面就不好再去找红军了。我就悄悄跟在后面。”好像还顾虑李玉瑛嫌自己杀人似地，走了几步，韩九斤又说：“你不知道，国民党杀人如割草，地主豪绅杀人不眨眼。这一次，我算是亲身体会到了。房东大嫂全家都死了。家里住过伤兵的，和共产党有过来往的，绝大部分都死了。掏心、活埋、挖眼睛……别人想不出来的，他们都干了。在咱们部队时，我还体会不到咱们部队的好。现在我可是百倍千倍地思念咱们的部队了。”
“韩九斤所以对老秃老瘦能那样狠心地下手，除了他为着能顺利去找红军以外，国民党军队和地主武装对革命人民的暴行不能说不是一条重要原因。”李玉瑛这样想着的同时，她就深深感到，韩九斤这样的人，更需要共产党人去努力工作。
2
有时候韩九斤傻大胆。这时候一男一女背着三支枪，李玉瑛没有多想，韩九斤竟然也没有多想。好在天太热，行人极少。傍晚稍有些凉意后，他们已上了小路。
天黑下来了。路程早超出了韩九斤说的“三十多里”。路过的每一个小树林小村落，凡他们认为可能隐蔽部队的地方，他们都特别注意过。都没有。
李玉瑛以怀疑的口吻问了几次以后，韩九斤终于泄气地靠着树身滑坐下去，骂了几声娘说：“绝不是我的情报不准。一定是二十九团开拔了。”
李玉瑛也坐下，解开包袱拿出来干粮给韩九斤。韩九斤接住就吃，吃着就说：“那妹子我真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这二流子似的家伙，我他娘的还真有艳福。”
听到“艳福”李玉瑛吓了一跳。月光下看看韩九斤兴奋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邪意恶意，李玉瑛只好笑笑。
其实韩九斤还和从前一样，还是邪的邪门。有时候他会偷偷看着李玉瑛，想到自己早死早转生投胎到李玉瑛身上做李玉瑛伢崽的情景。但吃干粮的这时候没有。这时候他说的“艳福”，是指又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并且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说话。至于那种不正当的“邪门”，在李玉瑛身上，他还从来没有过。即使有些调皮的小动作，心里也绝不“邪门”。
这时候李玉瑛的肚子剧烈地疼起来，一会儿下身就湿漉漉地。她躲开韩九斤去“解手”的时候，才猛地想到，一定是小产了。
韩九斤等好久不见李玉瑛回来，不放心地站起来高叫：“那妹子，你屙金呢还是尿银呢，这么费劲？”
李玉瑛愣了片刻，只能说：“你老实呆在那里等着。”
韩九斤放心了，又坐下去，靠着树说怪话：“说成个球，没钱打不来油；说成个蛋，没米做不成饭……”
李玉瑛偷笑笑。她猜不透韩九斤为什么说这话，也没有多想。她找了些干净的也干些的草，擦着裤子里的血，想尽量擦干净些。
韩九斤又坐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孤闷，又叫了几声“那妹子”，李玉瑛答应了以后，他就说：“找不到红军怎么办？我们自己也不会闹革命。”
对韩九斤这话，李玉瑛很高兴。实际韩九斤一提到“红军”时，李玉瑛还想阻止韩九斤，别那样大喊大叫。但韩九斤一说完，她就高兴得忘了阻止。反而，她也大声说：“听说朱军长已经打下了桂东县城。我们直接到桂东找二十八团去吧？”
在他们后面不远，就有个声音传过来：“同志，请帮我一下。”这声音中透出的刚毅，让人能够感到，这人受伤不轻，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后面又这样喊了两次以后，李玉瑛返回到韩九斤跟前。李玉瑛说：“是我们的人。”
韩九斤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就算真的是自己人，他受伤了，多一个累赘就多一份麻烦多一份苦。”但李玉瑛执意要去，韩九斤不愿拂“那妹子”的意，就只好说：“那妹子你别动。我去。你隐蔽在这里掩护我，接应我。”又问：“会不会打枪？”李玉瑛点点头，说：“打不好。”韩九斤说：“随便打就行。”就提了一支枪，悄没声响地往后摸去了。
李玉瑛拿了一支枪，藏在那棵树后面警惕地等着。一会儿，就听韩九斤大叫：“那妹子，过来过来，是笨熊。他腿断了，我一个人背不起他来。”
李玉瑛并不知道“笨熊”是谁。但韩九斤那种口气已明显告诉她，喊他们帮忙的确实是自己人，她赶忙跑过去。
韩九斤搀扶着和他差不多身高但比他壮实的人站在那里。那人一见李玉瑛，眼睛一亮，就说：“是你？县委宣传部的，戏唱得蛮好。”
几乎同时，李玉瑛也认出了那人，惊喜地说：“你是乔连长！”乔连长是宜章暴动时的英雄，是宜章农军的骄傲。李玉瑛见过他两次，并没有一丁点“笨”和“熊”的感觉。她不知道韩九斤为什么管人家叫“笨熊”。“九斤就爱莫名其妙地乱给人家起名字。”李玉瑛瞥了韩九斤一眼，过去拉住乔连长，又问乔连长的伤势和受伤经过，又问跟着朱军长上井冈山以后和现在又打回湘南来的部队的情况。问得乔连长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样好。
韩九斤显得不耐烦了，大声咳嗽了一下，又咳嗽了一下。硬咳得李玉瑛停了说话，不由地扭过脸来看他的时候，他马上说：“这可不是我们两个好人了。得赶快走。赶天亮走不出这是非之地，我们几个都得死。”
很不情愿地，在李玉瑛的帮助下，韩九斤把乔连长背在身上。
从乔连长的叙说中，他们知道大几百人的红二十九团现在只剩了一百多人。团长胡少海试图召集回更多散去的将士，今天下午，他们就遭到了敌人的袭击。乔连长带几名战士掩护主力突围，战士们都牺牲了，他自己也身负重伤。
乔连长悲痛地说：“同志们家乡观念严重。都认为湘南比井冈山富裕得多。都想打回家乡来，像井冈山那样分田分地，让家乡父老也过得舒坦些。所以，一踏上湘南土地，宜章官兵们就吵嚷着要回宜章。胡团长阻止不住，只好带着部队擅自行动，结果遭到土匪袭击，损失了不少人。回到宜章，官兵们又要先回家探望，不听指挥；宜章的走了，外县的也走了。走了的，绝大多数被敌人抓住杀害了……”乔连长说着，悲痛欲绝，在韩九斤肩膀上捣了一拳，说：“唉！二十九团完了！”
韩九斤沉浸在悲痛中。乔连长一拳把他的疲劳打回来，也使他的悲痛变成愤慨。他想，要不是乔连长这些“笨熊”自私没有远见，又不懂革命纪律，部队哪会有这样惨重的损失。他“咚”地把乔连长放到地下，说：“你自己种的苦瓜你自己吃，你打我干什么？让玉瑛妹妹扶你走一会儿。”他把三支枪都背到自己身上。
李玉瑛扶着乔连长慢慢走着也叹了口气。然后，李玉瑛说：“据说部队来湘南，毛委员不同意。看来毛委员的看法是正确的。可是，正确的意见却得不到多数人的认可和支持……”
乔连长也深有感触地说：“上次是湘南特委的错。湘南特委以失败换得了对毛委员的信任。这一次又是省委插手，硬是把部队鼓捣到湘南来。结果也以失败证明了毛委员的看法是正确的。唉！”他叹了口气，“为什么总要以失败来换取真理呢？难道不能少流些血！”
李玉瑛说：“是啊，我们已经流了很多很多的血。也不知以后还要流多少血？”
“代价是沉重的！但正确意见的支持者，总归是会越来越多的。革命，一定会成功！”
韩九斤搞不懂，为什么，他们总爱说这些让人伤感，而且牵扯着让人非去投入感情的话。他懒洋洋地走着。心说当兵的听当官的就行了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革命能不流血？打仗能不流血？既然说毛委员能干，那就让毛委员当红军里最大的长官，让毛委员指挥革命。总说那些废话来揪人的心有什么意思。
黎明，韩九斤到路过的村子里“讨些米去”的时候，就“搞”回来一头毛驴。乔连长骑在毛驴上，他们又走了三天，这才赶到桂东。
韩九斤归队到现在的刘桂酬连担任排长。李玉瑛到二十八团没有明确职务，留在只有几个人的宣传队当宣传员。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二十八团也遭受了很大损失，少军的“难友”古新生也牺牲了；二十九团残部编入二十八团，两个团成了一个团。
虽然是金桂飘香的季节，又是刚打下桂东的新胜时候，战士们却郁郁寡欢，没有一点打了胜仗的欢乐劲。战友们的牺牲，二十九团几乎全军覆没的惨败，使战士们更加怀念井冈山。
这时候，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毛委员来了！战士们高兴地奔走相告：“毛委员来了！毛委员带三十一团三营接我们来了！”
那一阵，李玉瑛正给刘桂酬那个连演节目。李玉瑛根据八月失败编了一段小戏清唱。她在演唱中流露出的真情实感，一次次地激励着战士们，不怕失败，吸取教训，继续革命！演唱完，突然的好消息传过来，刘桂酬眼前闪动起了毛泽东的身影。他猛地精神焕发，带领战士们高声呼喊：“坚决跟着共产党！坚决革命不回头！”
在毛泽东主持下，红四军前委扩大会议纠正了以杜修经为代表的错误路线，决定部队立即返回井冈山边界，继续坚持罗霄山脉中段的斗争。
八月二十三日，部队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