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那天,陈宽也跟着邝达江去了大相国寺。陈宽当然不是为了得到开光的“佛水”沐浴除邪,也不是来聆听和尚那索然无味的“诵经”,他来就是应了邝达江之邀。从江西来到京城,那热闹劲自然家乡无法比拟,京城的热闹最盛处当然非大相国寺莫属。陈宽并不是喜欢凑热闹之人,不过是邝达江早早打了招呼, 陈宽无可无不可,也是闲来无事便跟着去了。
邝达江没有像那些贵妇人一样,早早用银子定了“雅座”,而是作为“散客”自由游玩。
本来陈宽打算带着母亲曹氏一起来,但清晨母亲就犯了感冒,头疼,还咳嗽,所以没来。
陈宽他们进了大相国寺,随乡入俗也净手烧了香。邝达江带着他四处转了转,然后也在惠林院听高僧讲法布水。他们的位置正好与文清她们临近,端庄秀丽的文清,就在陈宽眼皮子底下,陈宽也是个未婚的男子,异性相吸,陈宽不由多看了文清几眼。这些当然没有瞒过邝达江,邝达江看他一门心思在那位姑娘身上, 心中一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出了相国寺,正是午饭时间,邝达江本想请陈宽去附近一家有名的酒家,这是家百年老店,唐朝时已经很有名气,最近又新装修一番,在马行街那边,离大相国寺尚有一段距离。陈宽道是母亲在家,恐其久等,便邀邝达江一起到家去,邝达江答应了,两人一起回了陈宽的家。
陈宽母亲看见他们回来,甚是高兴,身子也爽了一些,虽然还有咳嗽,头却是不那么疼了。她下得厨房,准备了三个人的菜饭,还备有果酒。
曹氏胃口不佳,一小碗饭就打发了,自出去收拾客厅。邝达江、陈宽两人一边痛快饮酒,一边敞开心扉聊着天。邝达江突然想起相国寺的那一幕,微微一笑,看着陈宽,没头没脑问一句:“喂,哪个怎么样?”
陈宽这时夹一粒果子放在嘴里,正含着,含混不清反问一声:“什么怎么样?”
“那个女的啊,陈宽兄是不是对那个小女子动心了?也是个未婚之人,又是官宦之家,条件还不错的,假如兄长有意,达江可以效劳。不过……”
“不过什么?”
听着陈宽急切追问,邝达江知道他对那个女子是中意的。
“那女子名叫文清,命不好,是个克夫的命,先前三个丈夫,都被她尅没了。几个后生,都是张罗婚事时一命呜呼,这个文清啊,白虎名声却在京城盛传开了,可惜一副好模样,后来却是无人敢惹。”
陈宽眼里不由浮现出文清端庄的坐姿,秀丽的面庞,陈宽不相信,这样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竟是个克夫的白虎星?依他看,也是那三个人命薄罢了,没福消受罢了。
陈宽这样想着,许久没有说话,一门心思全在那个叫文清的女子身上。
邝达江抿一小口酒,笑嘻嘻看着陈宽:“陈宽兄,情况就是这样,这样的女子欣赏欣赏可以,还是莫当真,命运之说,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天涯何处无芳草,来日方长,为弟慢慢为哥物色一个才貌双全温润可人的夫人来。”
也是无巧不成书,四月初九那天,也就是大相国寺做佛事的第二天,邝达江带着陈宽游览京城之北俗称铁塔的福胜塔,说是铁塔,其实不似湖北当阳玉泉寺的铁塔、济宁的铁塔用铁铸成,只因福胜塔塔身以褐色琉璃瓦镶砌,实际是一座琉璃砖塔,远看像铁色,故有此称。八角13层楼阁式,内壁有旋梯。全塔色泽晶莹,富丽堂皇。琉璃砖上雕有飞天、降龙、佛僧、麒麟、狮子、伎乐、花卉等50多种图饰,是砖雕艺术的佳作。
陈宽和邝达江正是在这里与文清不期而遇。
再说文清的母亲张氏给她张罗那门婚事,张氏满心欢喜,女儿终于嫁了出去,虽然男方是二婚,却也是朝廷命官,家境还是不错。文清却是心烦,内心是一百个不愿意。因为心烦,就带着春熙,出来走走。
陈宽一眼就认出她,正是相国寺见过的女子,被邝达江他们描绘成白虎星的文清。陈宽与她离得也就是五步远,文清没带面纱,陈宽可以一饱文清那张俊秀的面庞,陈宽看到文清,心中难免一动,短短的时间,竟然两次邂逅,难道竟是缘分?一边的邝达江自然也是认得文清,也甚是奇怪,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难道陈宽文清竟是前世的因缘?
文清一抬头,也看见了陈宽他们,看陈宽他也是一表人才,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最具特色的是那只挺直的鼻子,透着骨气和刚强。这样的鼻子是他们陈家的正宗的遗传基因,陈宽的祖父就说过,只要是没走样的义门陈后代,不管是不是英俊漂亮,一定有一个又挺又直的鼻子。文清疑惑,似是似曾相识,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位小姐,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是文大学士府上千金吧?”
邝达江心直口快之人,不似陈宽那样扭捏,那样文质彬彬,这时主动上去与文清搭讪。
文清瞄一眼邝达江,又看一眼陈宽,口中不语,心里有些防范。
“我叫邝达江,这个是我的朋友,陈宽。”
陈宽朝文清一笑,陈宽的笑,真诚憨厚,让文清放下心来。
“我叫文清,文章的文,清白的清。”
邝达江露齿一笑:“久闻大名,进入幸会。”
文清听他这样一说,脸上微微泛红。“久闻大名”,难不成是白虎星之大名?
邝达江看着文清,笑容依然留在脸上:“昨日相国寺热闹,我们也随俗去了,正看见文小姐聚精会神听课呢。”
文清这才想起,原来竟是在相国寺见过面的,对邝达江没多少印象,倒是那个叫做陈宽的,文清对他依稀记得,难怪今天见面觉得面熟。
都是年轻人,慢慢聊起,渐渐就熟了。熟悉之后,陈宽也不再拘束,与文清聊得投机,一边的春熙插不上话,见时间不早,后来就不断催促文清早点回家,以免夫人担心。文清这才依依不舍向他们告辞。
文清走了好远,在一拐角处,特意又偷偷回头探望,发现那个陈宽依然站的笔直,朝这个方向看着,文清原是对陈宽充满好感,这时心中更是一动,难道自己苦苦寻觅十几年的意中人,就是这个谈吐不俗温文儒雅名叫陈宽的男子?